“根本没必要担心,可别看他在你们面前是那种样子,真正的巴尔神可是衆神之王, 一场小小的火灾而已,他才不会放在眼里呢。”
塔玛轻轻笑了一声:“也是……不过他不在的话, 还真是有点寂寞呢。”
“是啊。”希兰说,“巴尔神在的话, 有人可以种地做饭, 处理鸡粪和猪粪,还可以看耶底底亚被气得跳脚的样子。”
“……我可没有被气得跳脚, 以为我和你一样吗?”耶底底亚冷哼一声,“和神明住在同一屋檐下本就是一件荒谬的事。迦南的诸神总是草率地表现出自己的喜怒哀乐, 毫不掩饰自身性格中卑劣的一面,半点超脱于世俗的神性也没有, 不过是一群有着强大力量的人类而已。”
希兰翻了个白眼:“哈——确实, 喜欢传播瘟疫,心胸狭隘, 把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神明全称作僞神的雅威肯定充满了神性吧,我们以色列人的神真是太伟大啦!”
“不要因为这种事情而吵起来。”塔玛无奈地摇了摇头,“猊下不是说过吗?只要不会伤害到别人,选择信仰哪位神明是每个人自己的自由……猊下本人就不信仰任何神明,你们难道也要为此去指责她吗?”
真是一个狡猾的家伙——当她搬出埃斐的旗号时,他们就已经溃败了。耶底底亚摇了摇头,希兰则摊了摊手,这个话题就算过去了。
“话说回来。”塔玛说,“你们知道猊下最近都在筹划什麽吗?”
“谁知道。”希兰继续回去挠他的t海螺了,有一搭没一搭地回道,“反正农场的範围看起来比以前宽阔了不少,都快变成一座村落了,看上去要建不少房子。”
“猊下应该是想收容马格努松所有的奴隶。”耶底底亚没有说的是,埃斐同时还在进行一件更危险的计划——推翻并重新构建商人行会的内部格局,而商人行会是提尔,甚至整个迦南海岸的经济命脉,她正在做一件会影响数个国家的大事。
他最近一直跟在埃斐身边,后者并没有刻意回避他……或许她也意识到是时候让他们离开象牙塔,去见识一下这个世界真实的模样了。
耶底底亚就这样参与了她计划的全部过程,先是死去的梅尔卡特沙玛,然后是因受惊而精神失常的埃格尔兹。这期间她还离开过一次——按照她的说法,“去和下一任商人行会的领袖聊一聊”,在商人行会内部最动蕩的时候,她的口吻平静得仿佛这个位置早已被命运钦定了。
“为什麽不直接杀死埃格尔兹呢?”在得知埃格尔兹患上疯病的消息后,他这样问道,“您完全可以像对待梅尔卡特沙玛一样,让他在衆目睽睽下死去,证明您能杀死一个戒主,就能杀死第二个。”
“这世上有许多方式可以让你展示自身的力量,杀死你的敌人是一种不错的手段,但不是最好的那个。”埃斐回答,“也许这会让你很意外,不过即使是在农场被放火焚烧之后,我都没有确定是否该让梅尔卡特沙玛提前出局——虽然很让人挫败,但我们有时不得不与一些愿意合作的坏人为伍。”
“可您最后还是这麽做了。”
埃斐点了点头:“他太短视,又自视甚高,我不会与这样的人合作。如果他足够聪明,那天就应该派他手下最会察言观色的人过来。若我表现得失魂落魄,他的手下就可以恩威并施,强迫性地让我交出他想要的东西;若我满腔怒火,他就该以退为进,先试探事情有没有转机的可能;若我表现出不合常理的冷静,则应该放低姿态,委婉地表示他的主人愿意付出一点代价来让恩怨‘到此为止’……可梅尔卡特沙玛没有这麽做,他选择派一个愚蠢的家伙过来对我冷嘲热讽——践踏我的尊严,让我卑躬屈膝地侍奉他,这是梅尔卡特沙玛唯一愿意与我‘合作’的方式。”
埃斐的食指轻轻点击桌面,这似乎是她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耶底底亚以前也见到过,但从未如此像最近这段时间一样频繁。
“至于埃格尔兹,他只是梅尔卡特沙玛的一条狗,尚不如他的主人那样罪孽深重,无需以性命抵债。但他资历足够,又野心勃勃——最重要的是,他能得到梅尔卡特沙玛家族的支持。如果他继承了这个位置,九戒会就依然是那个可以联合起来对抗王室的庞大势力,阿比巴尔不会想看到这样的画面,我也一样。”
她的语气依然平静,但每一句话都有令人颤栗的力量。耶底底亚知道,如今的她已不再是那个安居乡野向他们教授知识的导师,但也不是曾经辅佐大卫登上王位的以色列宰相,是比那更深沉,更有力量的东西……那是统治者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