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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晏从温菁点的猪头肉里拣了颗花生米抛进嘴里,压一压西风烈的酒劲:“我这次相邀,不为求娶,只为求贤。”

温菁一愣:“这话怎麽说?”

“漕帮当铺出名的几个局,例如借着舆论操控米价,引卫家米庄典当店铺田産,大量囤米,又借漕帮船运低价与卫家竞争,最终拖垮卫家米庄,强夺卫家的店铺田産等事,听说背后都是你这位温大小姐的手笔,如此妙人,自当一见。”

温菁的眼睛一眯:“卫家通过勾结官府,常年在青城州垄断米市,以至店大欺客,以此充好,它倒下,自然是青城州百姓的选择,你说是我做的局,可要拿出凭证,口空白牙,我是不认的。”

袁晏举起酒杯往温菁的杯子上一碰:“商海沉浮,都是自然,袁某没有别的意思,况且都是些旧事了。”

温菁看了一眼袁晏,将杯里的酒干了,温家做的是船运的生意,这外来的西风烈,在温菁家里却是常见,一杯酒下肚,她眉头都没皱一下。

袁晏也只得干了,这烈酒从他的喉头烧到了他的胃里,小二陆陆续续将四叠菜肴端了上来,袁晏撕了条鸽子腿,放在嘴里慢慢嚼着。

温菁看着袁晏确实不像是来求娶,也不再那麽绷着,舀了勺百合虾仁在碗里,两人就这麽各自吃了一会,直到袁晏的酒劲缓了过来,他才对温菁说道:“青城州的兴业办,想必你也有听说,如今审计队伍由钱代领着。他是个正派人,严谨有余,而灵活不足,为商一道,太多的弯弯绕了,我只怕钱代难以一一分辨,所以有心找个人给他搭把手。”

温菁放下了筷子:“所以你这是,选上了我?”

袁晏点了点头:“正是,听说你上头有个哥哥,哪怕你天资再高,你父亲还是将漕帮当铺交到他的手里,为你安排一场又一场的相亲。想必如今你也知道,即使不出嫁,你在家中也很难过上你想要的生活。你要想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成就一番自己的事业,你就要走出去,青城州虽然少有女性官差,可律法亦并不禁止,我可以以兴业办之名发帖相邀,让你正式加入兴业办。”

“成交。”温菁想也不想,也不将酒添在杯里,直接以碗代杯,敬了袁晏一碗:“我现在的处境,要麽嫁人,要麽在嫁人的路上,要麽被我父亲关在家里,你这兴业办的一封信,只要能把我从这个困局里解救出来,我自当为你效力。”

温菁眼睛也不眨一下,就将一碗酒干完,袁晏只能硬着头皮,又饮了一杯:“因为王家的兴起,漕帮的生意已是不比往昔,能把你送进兴业办,你父亲多半还是会动心的,你再整点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助推一下,我觉得能成。”

“那你可是太低估我父亲了,现在就是皇上钦点我为今科状元,在他心里也没有让我成亲来得紧要。你只管将帖子递上门来,旁的我自有办法。”又是一杯酒下肚,在袁晏的耳朵里,温菁的声音也变得忽近忽远。

第 20 章

袁晏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午后,听说还是温菁派人送他回的袁府,至于后半场他们都说了些什麽,袁晏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喝过了醒酒汤,袁晏出门往兴业办去,昨天断片之前,他依稀记得他与温菁达成了一致,今日他回到兴业办,就安排文书先生写就聘书一封,往温府送去。

昨日宝云楼上,温家大小姐灌醉了袁家公子,袁家公子不胜酒力,是让温小姐贴身婢女扛回的袁府,多少人看在眼里,如今青城州里,十亭人竟有八亭已经知道了。

见袁晏的聘书送进了自家宅子,温掌柜的打开一看,气了个倒仰,温菁昨天这一出,哪个男子还敢来求娶?袁晏聘温菁做兴业办顾问,不过是给他们温家一个面子,婉拒罢了,温掌柜拿着这一纸聘书,怒气沖沖地甩在温菁桌上。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们温家怎麽偏偏出了你这麽个孽障,人家袁家公子哪里配不上你,何苦当衆给他难堪,如今这一封聘书,要你去做劳什子顾问,这青城州里,哪家小姐像你这般出格。”

袁晏果然依约将聘书送了过来,温菁打开聘书看了一眼,将它收进了匣子里,神色黯然,又拿出一张帕子在脸上拭泪,过了片刻,索性伏在桌子上大哭起来。

温掌柜的养了温菁二十五年,还未见她哭得如此声嘶力竭,倒是被她唬了一跳,连忙问她是怎麽了,温菁只管自哭,不肯答话,急得温掌柜的团团转。

好半响,温菁才连哭带喘,断断续续地说道:“昨日一见袁公子,才知道从前竟是我错了,我只道这天下男子,都是些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的,凡事嘴上说得好听,脑子里空空如也。我哪里知道,这天底下还有袁公子这般人物,他才思敏捷,貌如潘安,谦逊随和,富比石崇,只是昨日一叙,我温菁就立誓,此生非他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