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里的水开了,林北舀水给他洗澡。
小家伙手里攥了一个大枣,林北试图拿走枣,小家伙陡然睁开眼睛,眼睛清澈明亮,林北虚掩他的眼睛,平稳的呼吸洒在他掌心,林北移开手,掬一捧水浇他的头发,睡梦中的小家伙舒服的哼哼两声。
林北快速给他洗澡,拿毛巾裹住他,抱着他进入厢房,把他放到床上,给他穿了长褂和长裤,就把人塞进薄棉被里。
林北点燃煤油灯,把煤油灯放在窗台上,伏在书桌上写计划,关于礼品商店和建筑工程队的发展计划。
钢笔没墨水了,林北拧掉钢笔壳,捏吸墨管吸墨水瓶里的墨水,吸墨管只灌了二分之一的墨水,墨水瓶就空了,林北把空墨水瓶放到窗台上,拧上钢笔壳,继续写计划。
他写了一份粗糙的计划,没有立即打磨这份计划,而是罗列待办事项,其中三个待办事项最紧急,找王晓冬、钱吉祥验收房子,和绿时代昌平制药厂谈新姜收购合同,寻找糯米酒货源。
他明天上午还要到陶艺的大饭店走一趟。
余好好进入院子,走到窗户下,隔着纱窗朝里看,只听脚步声林北便知道余好好回来了,他放下钢笔,举着煤油灯走出去,朝竈房走去。
余好好哼着歌离开窗户,摸黑到压井那里压水洗脸洗手,她进入竈房,林北已经盛好了饭,余好好端碗吃饭。
林北炒的鹹肉酸萝蔔豆角太辣了,余好好被辣的一直吸溜,却一直夹这道菜,因为这道菜够味。余好好喝一口疙瘩汤解辣,却越解越辣,她靠在竈台上吸溜问:“你一直待在家里?”
“嗯。”林北擡胳膊擦额头上的汗,继续埋头吃饭。
余好好笑着用手背贴滚烫的嘴唇:“那你肯定不知道这件事。”
林北擡眼:“什麽事?”
余好好吃一口酸萝蔔说:“刚刚爷带着长辈们到池塘找爹娘,爷说六叔决定到县里上夜校,爷的意思是六叔傍晚骑车到县里,直接到夜校上课,夜里到姐那里落脚,第二天早晨骑车回村,他问爹娘啥想法。”
“爹说他当不了姐和姐夫的主,他明天到余淮镇问一下姐。正好六叔也要到夜校问一下情况,爹和六叔商量明天他俩一起走。”余好好忍不住闷笑,“爷一个劲感慨爹长大了,肩上能担责任了,大家伙哈哈大笑,爹被大家伙闹了一个大红脸,爷又夸爹几十年没脸红,现在脸红了,看来爹真的长大了,爹顶着一张大红脸出门,正好被怒学堵住,怒学缠着爹,让爹带他到他姑家走亲戚,爹哄怒学,说他六爷爷就是因为小时候不好好上学,一大把年纪了还去上学,说怒学如果想和他六爷爷一样念书念到老,他就带怒学走亲戚,爹又掰怒学手指头算账,怒学现在好好上学,只需要上十年学,中专毕业就不要上学了,如果怒学不好好上学,至少上四十年的学,怒学嗷嗷哭说他要好好上学,不想跟六爷爷一样惨,爹夸怒学是听劝的好孩子,爷操起烟杆捶爹,说爹吃了五十年的饭却不长脑子,这些饭喂猪,猪都能长脑子。”
“真热闹。”这才哪到哪儿,爹被爷捶的日子长着哩,远的不说,就说收完稻子,爹把水田挖成水塘,爷气的能拿斧头捶爹,那时候肯定比现在热闹,林北又扒一口饭。
“确实热闹。”余好好弯眼笑。
林北放下碗筷,摸黑到堂屋,端茶缸出门到压井那里刷牙,他把茶缸放到窗台上,钻进竈房舀半桶热水到堂屋洗澡。
堂屋的门是半掩着的,余好好举着煤油灯闪了进去,把煤油灯放到桌子上,拿手电筒出去刷牙,她打着手电筒大大咧咧走进堂屋,将茶缸放到条几上,从背后拿出老丝瓜瓤,将老丝瓜瓤按进冒烟的热水里:“在淮市,你不跟我和聪聪睡一张床铺,你洗马虎澡,我懒得管你,但是回到家,你跟我们娘俩睡一张床铺,你就必须把自己洗干净了。”
“我洗好……”
林北话说到一半,余好好就按住林北的肩膀,哼着小曲儿卖力干活,她搓的不是人,好似是水泥墙,林北疼得龇牙,咬牙:“余——好——好——”
余好好拍林北后背:“别闹,忙着呢。”
林北抹了一把脸,咬着牙根配合着余好好。
林北配合余好好的结果就是……夜里,林北动了动酸酸的腰往里挪,偏头靠在余好好耳边磨牙说:“你跟谁学的?”
余好好把林聪从床尾抱到床头,把他塞到林北怀里,自己抱着被角滚到床里面。
“外边的世界真繁华。”林北话音刚落,大腿就挨了余好好一脚,他果断闭嘴,将孩子安置在两人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