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小姐,我觉得还是私底下说比较好。”
尚霜没有说,反而怔怔地看着张妙,“纪夫人,我听勋琨哥说你以前是有智慧的妇人,想来心中是有对错的本子,你当真以为是丢我的脸?如若是此,我不怕丢人。”
张妙愣住了,脑子里不断绕着那句‘勋琨哥说你以前是有智慧的妇人’,这些年儿子跟她有争吵,很不赞同她的社交,否认了她的所作所为,这很伤她,她怎麽错了?她本就觉得灵姐儿比尚霜这个野丫头合适做镇北侯未来当家夫人,尚霜是什麽人?商贾养大的孩子,虽然容貌与小姑子长得像,可那名声完全没有小姑子当年模样,听闻在此之前这姑娘受了不少的蹉跎,日子过得磕磕绊绊的,这样的人真能当好家吗?
这里打了一个问号。
她儿子不喜欢尚霜,都是老夫人安排的,她不想要儿子过得不好,为此母子吵了很多次,很伤情分,突然从别人口中听到儿子的夸赞,她有些不知所措,上一次儿子夸她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她都忘了是什麽时候了,但是她忘不了儿子小时候看她那种仰慕之情,这麽多年这种仰慕早就消失了,不知道什麽时候对她更多的是管束,什麽行什麽不行。
什麽时候变成这样了?她恍惚间想起了自己失去骨肉后疯疯癫癫的模样,那些记忆很零碎,她的记忆中也出现了儿子,从震惊到绝望
“你别离间我们,一个小小丫头心思这麽多。”
“舅母,勋琨哥说你是个很厉害的人,你为了他们兄弟,付出了甚多,勋琨哥小的时候,又很多人想要拉镇北侯下位,因此有人将目光放在了你们这些妇孺身上,是你一臂之力挡住了他们。”
这话不虚,纪勋琨之前真的说过这样的话,张妙也是这般人物,年少时精彩绝绝,惊豔了不少人,可转变在她的子嗣一个个离于世,作为母亲,她怎麽能受得了,因此她变了,脑子里只有儿子,这个儿子要是再失去,她在某个意义上真的成为了孤家寡人。
从年少精彩绝伦的人生到灰败撕心裂肺的女人,他人能够轻描带写地说一句失去孩子了,可真正体验了什麽只有她自己知道,那都是她一手带出来地孩子,她熟悉孩子的一言一行,他们喜好都烂熟在心,突然有一天她的儿子们一个一个没了,她烂熟于心的事情成了多余,可她不相信,她的孩子出征前还笑着答应一定会回来,还说这不过是小战争,一切都会好的,她前两个孩子都是这样,他们往常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做到,这次也一样。
她的儿子死了?这样的事情她不信,可直到她的孩子残缺且血粼粼地出现在她面前,她再也绷不住了,马革裹尸是荣耀,可她的孩子再也说不了话了,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不管她怎麽哭怎麽闹,都没有起来安慰她劝她,那一刻她坚信那不是她的孩子,她的孩子怎麽忍心她伤心,可他们说她病了,她要吃药,她不愿意偏偏她的小儿子也劝说她喝药。
小儿子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很会讨她欢喜,从来不会硬着声音对她说话,眼前的人除了脸,哪有半分小儿子的样子,她每次见到‘小儿子’,不是喂药,就是劝阻她不要乱交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脸从来都是冷的,说话也沉稳,声音比小儿子下沉了了不少,可小儿子去哪儿了?她只能好好守着这个假的,生怕这个假的没了,她真的小儿子也没了。
后来脑子清灵了些,她逐渐意识到自己两个儿子没了,只剩下小儿子,小儿子要担起整个镇北侯,肯定不同以往,什麽假的真的,那都是她的小儿子,她仅存的儿子,可是儿子已经和她疏远了,她没想到,这个儿子居然会在背后夸赞她,这让人诧异的,她一直以为她病了那段时间,儿子再也不将她当值得敬仰的人。
“那孩子当真如此说了吗?”张妙声音发颤,手松开了张清灵,往前走,直到到了尚霜跟前,她拉住尚霜的手,“他真的这麽说吗?”
“嫂子别被她骗了,你这丫头心思重,刚刚死活不愿意喊舅母姨母,现在喊得很顺溜啊,什麽居心?”
纪嘉淑见事不妙,赶紧拉住张妙,欲要将她拖走,可张妙纹丝不动,她见状也不勉强,“嫂子,这丫头刚将六郎的名声给毁了,要不是我们六郎厉害,其他人指不定怎麽看六郎。”
纪嘉淑与张妙时常厮混在一起,她很了解张妙,张妙的弱点就是儿子女儿,女儿都好好的,张妙特别紧张儿子,因为她就这麽一个儿子了,而且这儿子也要顶上之前儿子的位置,随时有死亡的风险,尚霜这个死丫头提到了纪勋琨的事情,张妙动容了,要是尚霜再说两句,那她之前吹嘘的都白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