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工转身又回来找柳倾雪,两人收拾了一下沿着山路往回走。李工见柳倾雪一路低头沉思,便知道东家小姐有心事,他想了想,小心地问道:“大小姐,你是不是在发愁惠人钱庄的事?”

眼下在山里,没有旁人,柳倾雪见李工提起这个,便点了点头。她何止发愁那笔钱,还发愁如何铺路!

李工道:“大小姐,你觉得咱们这工地的伙食怎麽样?”

柳倾雪微微诧异地看了李工一眼,不知他怎麽忽然提起这个,她之前还跟李工问过这个事情。李工说柳家的帮工供饭是早晚两顿,一荤一素一汤,饭菜管饱,就是中间谁什麽时候饿了,也可以吃这两顿余下的,厨娘都是随时能给热饭热菜。就比如刚才柳倾雪吃的那顿,虽然她心不在焉,想着铺路的事,但回想起来,饭菜还都是很合口味的,她也看了厨娘买回来的各种食材,全是新鲜、种类丰富的,帮工们没有说吃不饱或者不爱吃的。

于是柳倾雪答道:“都挺好吃的。跟张妈的手艺不相上下。”

李工又问:“那你觉得帮工们住的地方怎麽样?”

柳倾雪又答:“也挺好的。都是干净整洁的被褥,虽然是临时的工棚,但是看得出来盖得挺用心,甚至也跟普通家宅一样,用石砖打底,连雨水泡都不怕。”

李工叹气道:“这就是了。小姐你头一回来这工地,就能知道,咱们东家对待帮工们就像自家的人。”

柳倾雪站住脚,听他继续说:“东家把这里安置得像个家一样,就是因为咱们东家特别爱护这份石匠産业,他不光喜爱做石匠,连带着做石匠的帮工们也同样爱护。之前总有人说咱们东家没事閑的不收钱就帮人家干石匠活,我跟东家日子比较久,我就知道,做石匠对于东家来说,主要是乐在其中,收钱倒是次要的。加上东家本身比较善良,他对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是像今天这些修山路的帮工一样,村里几乎没人不称赞咱们东家的。”

阳光投过繁密的树枝,落到柳倾雪脚下的碎草上,她听着李工说这些话,不由得感到一阵伤感,尤其是刚才李工提到柳父喜爱石匠手艺,她脑海中还浮现出好几段原主跟柳父一起研究石匠手艺的幸福片段。

看来李工虽然不像张妈一样哭得肝肠寸断,他也时时都在想念原主父亲。

柳倾雪感概,也不知道现在原主在哪?

忽然李工又开口,打断了柳倾雪的思绪。“那钱庄让签文书的事,咱们整个儿村子里除了赵家没有人会嫌麻烦,他们都会乐意给小姐你签这个名字,就是那个赵家”

“东家也从没有对他们有过什麽偏见,东家怎麽对其他人,就怎麽对赵家。”李工语气有些起伏:“小姐,你不要怕,也不用愁!我,我想了,不行我就去求赵家,哪怕下跪,我也求他们把文书签上!”

“快别这麽说!”柳倾雪心中一痛,这是继张妈宁死也要陪着原主走到最后的决心,她再一次被柳家东家和这几个贴身帮工之间的情谊感动。

李工又道:“如果付不出来工钱,难过的又何止是咱们,大部分帮工肯定也不会轻易就离开咱们家的!”

“我知道,昨天我都听其他帮工说的那些心里话了,他们也不是人人都盯着工钱,再说盯着工钱的也是为了养家讨生活。”柳倾雪点头。

想必从前李工都是乐颠颠地跟着柳父身后来工地的,而今天李工和她一块来工地,触景生情却物是人非,不免又想起许多和东家相处的过往。如果一旦散伙,今天帮工们欢聚一堂开工吃饭的场景将不複存在。这麽一想,连柳倾雪都会觉得失落,李工心里肯定更是难受极了。

柳倾雪猜到李工所想,他大概是担心她因着工钱的缘故放弃这条山路,或者怕她因为签名文书再次上赵家的圈套,加上原主之前已经放弃过一次,将所有的一切交给赵家那样的人来打理。而李工只是柳家的外人,根本没法直接劝阻。

果然,李工犹豫着说道:“大小姐,你千万别信那沈三娘的话,靠谁也不如靠咱们自己。”柳倾雪忍不住笑了,李工因着赵家和柳家的那点“远亲”关系,到底没有把矛头直指赵家。

她直接说道:“我才不信她呢!她还给我介绍赵家,那赵家又不是什麽好人。现在还针对咱们,想拿买菜要挟咱们家跟他低头,没门!”

李工怔了怔,没想到柳倾雪直言不讳,他有些恍惚道:“赵家就是那种脾气,东家在时候,从不和他们计较。”

哈?柳倾雪大跌眼镜,赵家平时就敢这麽欺负柳家啊?哼,她心里发了下狠,柳家父女的仁义反而换来他们的蹬鼻子上脸,这种极品亲戚她卯总可不会惯着,以后等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