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荒唐的想法只在他心中划过一瞬,随即便若无其事道:“既然她们各有要事,也不好现在就赶出去,我找的人短时间内也无法完全适应。就再给她们一次机会,若下回再如此两头顾不上,你可不能再顾念旧情。”
祝卿若笑着应下,敏锐地捕捉到林鹤时话中的关键词,“夫子找的人?”
林鹤时见她在此混乱之际也能保持敏锐的感知,欣慰之余又不免怜惜,垂眸隐下眼底情绪,解释道:“青州云麓书院前段时间遭了寇,当地官府却因兵力懈怠救助不利至多名学子受伤,也不愿将此事上报朝廷令其州内情况洩露。”
祝卿若皱紧眉头,“连学子圣地都无力护住,青州兵力可想而知。”
对于林鹤时后半句,祝卿若则是摇头道:“州内自治之果,这青州州牧怕也是前任景州牧之流,担忧自身官位,舍弃不掉泼天权柄,只将坏事捂在州内。无力还击追剿,又不愿请朝廷帮助,如此做派,恐怕书院内已怨声载道。”
林鹤时勾唇道:“猜得不错,不止书院内,连青州城内也多对此事议论纷纷。”
祝卿若点头道:“是了,若青州牧不思解围之法,始终这般捂嘴,受到民声反噬是迟早的事。”
“不过”她看向林鹤时,“青州牧既不愿此事传出青州,自是下了封口令的,夫子又是如何得知?”
林鹤时解释道:“这正是我要与你说的,我有位师兄在云麓书院做夫子,院内学子也多是他的学生。学生伤亡他本就伤心激愤,青州牧不作为甚至强行捂嘴之举更是令他愤怒不已,前些日子传信问我周围州府可有合适的地方,他打算另开一处云麓书院。”
祝卿若凝视林鹤时的眼,能将云麓书院另开一处,恐怕夫子这位师兄也不仅仅是书院里的夫子。
这想法在祝卿若脑中划过,很快就落入深处,联想到夫子刚才所说为她找的人,开口道:“夫子是想将书院落在景州,为我所用?”
林鹤时颔首。
听到这话祝卿若脸色却并不轻松,“受过正统儒家思想教育的学子,学的是忠君爱国,尊的是君臣纲纪,怎会甘心为我一女子所用?又怎可能抛下从小学习的理念随我做反贼?”
林鹤时将信件卷起,轻轻敲了下祝卿若的头,“我也学的是儒道,怎麽我就甘心为你所用,随你做反贼了?”
虽然不痛,但祝卿若也随之捂住额头,真诚道:“夫子自是与旁人不同。”
林鹤时被她这动作逗笑了,“哦?如何不同?”
祝卿若道:“夫子不因身份高低对人有别,也不会随意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人。就连刚结识时听到我离经叛道的请求也只是感叹一瞬,并未觉得我以女子之身想要登顶尊位是癡心妄想,甚至会因为担忧这条道太过艰险,多番苦心教导我为君之道。如今更是离开隐居多年的雾照山,特来助我行事。”
“我陷入执拗,是夫子教我道理,令我走出阴霾。我见识有缺,是夫子为我讲经授课,助我掌控手下之人。我缺少人才,夫子更是为我谋划,意欲得到天下第一书院的助力。”
女子虽面色微白,眼底却始终神采奕奕,格外认真地与他说:“夫子是真正的君子,这样的人我能遇到一个已经是侥幸,怎可贪心求来更多?”
林鹤时佯装的夫子气势在她诚挚执着的眼神下一分分溃败,颇为艰难地从她脸上移开了视线。
“你”他刚张唇便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不像样,只好轻咳两声以作掩饰,“咳你的夸赞我就收下了,但我提起云麓书院并非你所想那般。”
祝卿若疑惑地看向他。
林鹤时的视线移到桌上的茶盏上,缓缓解释道:“云麓书院上一任院长有一名遗孀,姓杜,这位夫人曾是书香世家的长女,满身学识,不逊男儿。她与院长志趣相投,感情颇好,院长在时便极为看重这位夫人,得知她对教书育人的向往后,特在书院旁又辟了一间女学,不拘身份,无论是世家千金,抑或贩夫走卒后代,只要是女子,都可入学。”
林鹤时搬来椅子,与祝卿若共用一张书桌,动作间还在为祝卿若解释,“院长亡后,这位夫人没有再嫁,也没有回归娘家,不惜钱财,以一己之力撑起了女学,书院的人都崇敬她,尊称一声杜夫子。”
祝卿若帮夫子将桌面东西收开,“夫子的目的原是杜夫子的学生们?”
林鹤时摊开方才从她手里夺来的一半信件,接过祝卿若递来的竹笔,微微颔首道:“正是。”
祝卿若听得仔细,想的也深些,“能受夫子如此推崇,这位杜夫子定然不止传书授道这一处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