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再射出一箭,那连续不断铺开的爆破再收紧一个方位。
大家这才明白过来,崖壁上的火药弹是用引线串联的,可是积雪覆盖下,李莲花居然能找到引线的準确方向,并且能在数十米开外射断细窄的引线!
傅衡阳想起那日他与江侗查探,不小心伤了脸,现在想来他不是因为大意没有及时发现火药弹,或许他在那时就已经看破了一些东西,在心里默默记下。
他一直知道李莲花此人深不可测,但如今才发现,他比他想的更加缜密而内化。
李莲花就这样一箭一箭,将遍布半个山崖的引线网给截断到一小块方位,然而雪崩与坍塌倾覆还未完全停止,各家内功齐齐站出以对抗迸发的山石与冰雪,汀湳城被满是黄白混合的碎屑淹没。
李莲花环顾四周,功夫不佳的士兵拖着沉重的盔甲无法轻盈躲避,有人已经被埋没到胸口。他看向崖壁上还在不停爆破的炸点,叹了口气。
衆人只见他弃弓飞身,拔剑迎上还在不断炸开的山崖,速度快到只剩残影,根本看不清。
须臾,大家听到一阵切割碰撞声,那白色身影如一道流光掠过人群头顶,淹没在崩塌的雪雾中。
单点阻断来不及,他以剑切割了整座崖壁上的引线网。爆炸不再蔓延,整座城也只被散落的积雪沙石淹没了一半。这已经是绝境下最好的结果。
衆人惊魂既定,所有人都下意识去寻找李莲花的身影,却只看得到满目残雪,和呼啸在耳畔的凛冽风声,吹一地空旷萧索。
“来人,快去清雪救……”云彼丘命令还未下达完,崖壁下,积雪厚重的一处忽地破开,李莲花全须全尾步出,衣襟发丝却连一片雪花沙石都未曾沾到,白衣不染,洁净如新。
那气度,那英姿,那神态,那遗世独立唯傲然的风骨,那睥睨衆生无悲喜的目光,让所有故人一晃错神,分不清时年岁月。
“门主……”云彼丘癡癡呢喃,再次重逢,他终于见到了十几年前的李相夷,那时他有满腔的抱负,意气风发天纵奇才,怎一个傲字了得。
衆人瞩目下,李莲花缓缓来到大家面前,面上依旧是温文尔雅的淡笑,疏离从容。他依然光芒万丈不可遮掩,可近看,却又不似当年那个夺目刺眼的少年。
没有人能从这样的震撼中轻易回神,因为谁也没想到李莲花回来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弯腰捡回被他丢弃的长弓和箭套,还给金羽阁主。
“情急之下多有得罪,还请见谅。”他拱手道歉,这一瞬再次打碎了李相夷影子。
这些过去他从不放在心上的琐碎小事,如今的李莲花做起来十分自然。
金羽阁主还处在震惊中尚未回魂,急忙躬身接过,“这把弓有朝一日能随李门主拯救衆人,也不负此生。”
尽管他是温润和气的李莲花,此番孤身破雪的无畏英勇仍让他的威信高立于衆人心中,没人在乎他是不是四顾门主,江湖传说的地位让芸芸衆生自动将他奉之神坛。
剑神的剑,可挡山崩流火,可破万仞冰封。
云彼丘隔着一个小小的雪土堆,与李莲花目光交彙,他没有上前,李莲花亦未动身,他朝他点点头,嘴角笑容不减,似在道谢,谢什麽却让他有一瞬间的晃神。
他这才想起一切的起点,纥诃山与长寿翁,还有那咒术疑问。惊颤,好梦醒来,他终于知道为何会认为李相夷回不来了,他不止是天下人的剑神,还是那一人的莲花。
傅衡阳牵来匹好马,知道他心中焦急,让他先回营帐救所念之人。他不知道大帐中此刻的情景,他甚至不敢想。他纠缠李莲花下山,却没有办法保证他唯一惦念之人的安全。
倘若他们赌错了……傅衡阳想,他再没有脸面面对眼前这个男人,而李莲花可能会绝迹江湖,自此再也找不到能够倚仗的利剑。
欢呼未曾来得及,衆人便见李莲花一骑绝尘,又匆忙离开汀湳城。傅衡阳与白江鹑带一队人马紧随其后,若是云彼丘没有来,他会留在城中安排,但是此刻有云彼丘坐镇,他完全可以放心离开。
值得庆幸的是,临走前他交给阿貍的那枚信烟始终未曾燃起。但是按照李莲花这个思路,万一阿貍也是个一根筋,不想让李莲花分神才选择不放……若是过去他不觉得那个阿貍会这麽懂事,但是自从李莲花离开后,她扛着风寒高烧死都不肯说,傅衡阳忽然发现,阿貍也是个倔种。
这俩人真真叫人头疼。
营帐中,公主听到外面声响,却被近卫禁在帐内。
“你们这是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