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多病大约知道女人欲言又止的话中内容,坚定道,“他们不会被送到那种地方为奴,我说的。”

女人认真打量他半晌,思虑片刻才道,“蟠叔是穹雾山先可汗哑奴的后人,曾经是专门照顾忘忧花的园丁,先可汗对每一笔的“忘忧”生意都亲自管理,不过这位新主倒是没有那麽上心,他将花田作为赏赐分给各部,由于管理松散,造成了这两年忘忧花制品泛滥中原。”

“所以蟠叔不是那位新可汗的人。”方多病语气未见太多惊讶。

女人目光漏出几许赞赏,“不错,这位新可汗有一位王叔,当初助其夺位被记了头功,几乎掌控了所有销往大熙的生意,在穹雾山可谓一手遮天。”

“这就奇怪了,新可汗能在夺位中胜出,应该是个野心勃勃的少年人,怎会给自己找这麽个掣肘?”衆人都觉得有些怪异。

女人的目光在阿舍里脸上停顿片刻,继续道,“穹雾山内部并不似外界看上去一般团结,他们没有什麽手足父子之情,一旦威胁到利益便是横刀相向的敌人。老可汗的五个儿子斗到最后没有一人活下来。本以为要从别的部族选定继承人,谁知他突然从北域游民家中迎回了一个儿子。”

阿舍里回应女人的目光,道,“这传闻在北域不是什麽秘密,我虽在此定居不久也听说了一些,我的妻子多兰也曾经与我说过。”

“我不相信一个能够在穹雾山韬光养晦的一国之主会将多年心血交给什麽都不知道的幼子。或许他将其养在外面是为了让他免于过早成为牺牲品,甚至悉心教导,好让他延续自己的大业。”方多病说出心中猜想。

女人叹了口气,“这就没人知道了。这几年中原武林派了多少高手想调查穹雾山,皆有去无回,关于那位新可汗的信息更是一张白纸。”

“一点信息都没有?”

“一点信息都没有。别说高矮胖瘦的长相,就连这个人存不存在都存疑。从没有人见过他,哪怕在谈论他的传闻中也没有一个人敢说自己亲眼见过此人。”

一股诡异的感觉萦绕心头,方多病倍感邪门,“这怎麽可能?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穹雾山再隐蔽,这位蟠叔和他背后的王族首领都浮出水面。”

“既然已经有人去查穹雾山的事,方公子,我们还是专心眼前。”

方多病想了想,微微一叹,“前半夜的隔壁商队已经走出一批货,我开始不明白为何他们要把这些婴儿分两批运走,现在看来,或许买家并不相同。”

女人冷冷道,“莺啼城这断子绝孙的生意何止两个买家,蟠叔每月出一次忘忧花,会在城中花楼醉上三日,三日后再带着一队挖了洞的箱子返回。近年来穹雾山各部族仿佛都在抢人,过去这商队一个月走一次,这半年来却是三至五天一趟,这群天杀的王八蛋,把女人当母猪,孩子当牲口贩卖。”

所有人听的心里发毛,方多病想起莺啼城发生的事,怎麽也没想到这般泯灭人性的生意竟然不是个人行为,而是整座城心照不宣的秘密所在。

“一日之后这些孩子就要被蟠叔带往穹雾山,大话谁都会讲,可真要把那些孩子带走并非易事。”女人走到窗边,回头看向方多病,“还有一点你说错了。在朝曦城做生意想要长久,谁的势力都不能靠。八方财路断其一便不会有活路,宋怀的军队再强也不是我城中守卫,穹雾山的花再毒,也不敢染指此处。”

方多病不解,“可姑娘毕竟是中原血脉,难道眼睁睁看蛮夷铁蹄踏破边塞,屠戮同胞嘛?”

女人双眸犀利,嘴角笑如刀,“皇家若没本事安邦,便是天收气数,家国大事岂能压在我一介女流身上。何况同胞二字委实不必,我今日背井离乡扎根荒蛮之地,便是拜所谓的同胞所赐。”

方多病蹙眉,“既然如此,姑娘今夜避开耳目来送情报……”

“稚子无辜,莺啼城的买卖违背人伦,我只是还留存生而为人的人性希望能够赶快停止。至于此仗胜家是大熙还是穹雾山,我并不在乎。”说罢,女人的身影消失在窗口。

163孤清冷月照双城

进了绿洲一行人才知道穹雾山比想象中还要大,那狼女更是占据地利,穿梭在林间难以追上。

秦巍与裘昊体力不支速度跟不上,李莲花和陆识决定先一步分头包抄。

乌鸦啼叫越来越密集,李莲花的目光紧紧锁在不远处的毛皮身影上。越往前树林越高大,杂草丛生,枝叶繁茂几乎透不进什麽光。

不知过了多久,已经适应昏暗光线的眼眸被一股灿然光亮刺痛,眼前昼白。李莲花本能地擡袖一遮,三根银针被长袖布料阻隔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