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貍将信将疑,郭祸却又发出一声惊奇,“姑娘手中这把‘映雪’就是李先生让我师父从他的旧物中找到带过来的。”说着,还拿出李莲花给云彼丘的信。
阿貍虽然不认识几个字,却很熟悉李莲花的笔迹,信上的确是李莲花的字,落款日期……半个多月以前?
彼时他们应当还在北域王帐,或许是见方多病借她那把匕首才起了这个念头,多半是托傅衡阳转交的,没想到今日刚好用得上。
那郭祸见阿貍不说话,想起李莲花的嘱咐,于是仔细道,“门主二十岁时偶得一块寒铁,因为太小了做剑不够,所以他自己打成了一把双刃短剑藏在腰间。夫人,这是门主自己用的,后来有了刎颈才把他收起来。”他特地在“自己”二字上加重了音调,只是称呼习惯一时半会改不掉,一会李先生一会门主,倒也不大影响。
阿貍挑了挑眉毛,这小巧精致的兵器的确更适合女子使用,可即便是他曾经给哪个姑娘做的,阿貍在这种保命关头也是不会介意的。
她向来惜命,也很看得开。可正因为知道这是他的东西,阿貍低头看着手里白白净净锋利无比的短刀,心中顿感安定温暖不再忧思焦虑,就好像他在身边一样。
郭祸虽然被云彼丘放养教育,原生家庭又毁了他的童年,大约这也造就了他机灵逢迎的天生本事。阿貍已经渐渐忘记他是云彼丘徒弟这个膈应的身份。
“你这身伤……”
“今日无人入山送吃食,我本来想去查看一番,不料走到半路遇到三头巨狼,本事不到家搞成这样,才拼了命爬上来,原想保护夫人没想到……”
“这狼不是这里的生物,镇上应该出事了。”阿貍秀眉微蹙。
“李先生特地嘱咐,无论发生何事姑娘都不要离开此地,他在山下布了阵法,有专人守着……”他说完,方才想起什麽似的表情惊恐地与阿貍对视。
“狼破阵法的概率有多大?”阿貍沉声道,却并不期待答案,如果阵法万无一失,那麽这些狼又是怎麽上来的呢?
“虽然我不想违背他的话,但这山上恐怕待不下去了。”阿貍无奈地看了看天。她想起那日离开莺啼城时李莲花惆怅的目光,到底还是要承认,四顾门中真的有人离心悖道。
“可是……”郭祸还想挣扎一番。
“郭祸,你师父的行蹤还有谁知道?”阿貍忽然转移话题。
郭祸人老实,知道阿貍在李莲花心中的分量,于是实话实说,“师父此番是秘密行程,由一百八十八牢最顶尖的高手相护,是乔门主、傅军师……和李先生一手安排的,除我之外,师父没有带任何人,应该再无人知晓。”
湛蓝眼眸流光溢彩。
阿貍心底其实一直有一团疑云,李莲花带着她一直在北域不肯离开,哪怕涉险也不肯走,究竟是为什麽?过去她从不肯细想这个问题,直到进入寒山冰洞里,噩梦缠身冷热交替,一旦入梦便很难醒来……
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够比她更了解自己的身体,只要她肯仔细感受,不去忽略。
秦巍说她魂魄受损,虽然李莲花在满月宫养了她月余,但是每当入睡那种轻飘飘的感觉一直挥之不去。她本不知那是什麽,然而近来小慵带给她的话本里提到了离魂之症,虽说无从考据,可是她却在一个清晨醒来,想起以命换命救李莲花之后遁入虚无的那段日子。
她看到了很多场景,有江湖百姓,有哥谭暗影,她像一个漂泊无依的荒魂穿梭在不同尘世,所以醒来才会思维迟钝,分不清现实和虚无的梦境,大脑迟钝想不明白很多事,不能确定李莲花是真实的李莲花,还是她臆想中的李相夷。
而他们在北域的经历看似被动,实则每一步都有惊无险,唯一不变的是李莲花一直在用扬州慢给她调理身体,就好像要拖住什麽似的。
满月宫在中原的位置处于阴阳阵法的核心,而北域的满月宫应当也不是随意建造才是。
她心底忽然生出一个大胆又离谱的假设,假设李莲花正是为了她才留到现在,辗转于北域各方势力之间呢?
若真是这样,他的目的一定不止是他一个人的目的,这个局太大,就算是李莲花,一旦有了弱点也不能避免与人交易。
阿貍想到傅衡阳,想到云彼丘。此二人智计可达江湖庙堂巅峰,一旦联手必定是为了谋划前所未有的旷古大计。不知怎的,她突然想到了素未谋面却已经从很多人口中听到的太子,一个能从长生门在皇亲贵胄中渗透严重的境况下,拖住皇城稳定、朝堂有序的新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