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次却没有什麽宴席,在这穷乡僻壤的逃亡遗址一样的村落,即便是云南王世子也没办法变出金碧辉煌的饭桌。好在他的商队物资充盈,起锅架竈忙活半天,菜品倒是很丰盛。
简陋的露天小院里,阿貍正在跟一大碗清炖羊排斗争。
李莲花浅酌了两杯,方问道,“殿下有事不妨直说。”
沐瞻打量李莲花,须臾,眉眼笑意收敛大半,“李先生既能看透我沐家处境,也当知晓此番回去的后话如何。”
“我不过是带阿貍离开那艰苦之地,寻一处僻静,后话如何与我这等江湖閑散人无关。”他顿了顿,补充道,“与阿貍更无关。”
“只怕旁人不这麽想,树欲静而风不止。”他仰头饮下一杯,又斟满,“你托方多病查我商队记录又是为何?”
李莲花垂眸,“原来是因为这个,穹雾山的忘忧花生意遍布整个中原,这其间少不了各路官家商队的帮助。”
沐瞻不屑道,“别人或可贪图这点小利,但我沐家根本没这个必要。李莲花,这世间何处不生罪恶之花?有罪的从来都不是花。就这种东西,我在滇缅见得多了去,长生门之所以用这産量低下功效还不稳定的原料,是因为云南那大片花木生意有沐家,他插不了手。”
李莲花意料之中的点了点头,“殿下说的是,北域这里又有什麽东西值得殿下的商队半年一次的往返呢?”
沐瞻看着李莲花淡定地笑脸,觉着他定是拿到了什麽把柄,虽然李莲花一介江湖莽夫,但方多病可是个在朝中扮猪吃老虎的狐貍崽子。
他瞄了一眼吃东西的阿貍,朝李莲花幽幽道,“我不想杀人灭口。”
李莲花丝毫不害怕,“殿下仁厚,铁矿之私乃诛九族的大罪,王爷也定不会让殿下染指。”
沐瞻端详李莲花的表情,沉吟片刻,释然道,“那年我在阿支家的邀请下见到了北域铁矿,有人私自调换了我商队的货物,若非中途遇到劫匪,那箱害命的东西就要被运回皇城。”
阿貍耳朵一竖,瞄一眼李莲花的神情,开心吃瓜。
沐瞻自嘲地笑了笑,“可谁知丢失的那箱货物被人送到云南沐府中,父王震怒,几乎不认我这个儿子,自此便将我踢出家族权力核心,那时候我发誓一定要查出是谁陷害。”
李莲花默不作声,给阿貍夹了一筷子鲜滑爽口的菌菇。
阿貍的目光在沐瞻和李莲花面上来来回回,心中隐约有了猜测。
但见那沐瞻又变了脸,畅怀大笑,“谁能想到李相夷年轻行事轻狂无度,如今竟是这麽个没出息的模样,倒与我殊途同归,只爱美人儿。”
这……神经病麽?阿貍看着他嘻嘻哈哈的,觉着此人心理状况十分堪忧。
李莲花沖她摇摇头,摸摸她的手,接道,“云南王治理有道庇佑百姓,封地广阔雄踞一方。自然有人看不过眼,阿支家族也不过是受薛通指使,想给沐家扣一个逆天大罪。殿下初出茅庐,被人蒙骗在所难免。我与师父游历恰巧遇见,不过举手之劳,我本想将那东西物归原主,倒是师父把利害关系摆明,其实人生与江湖,好些道理都是在那时学会的。”
沐瞻又疯疯癫癫地朝李莲花抱拳,“若非当日警示,让父王疏远我,天下间广传沐家不和父子嫌隙,先皇迟早会没收军权,就如同当年的岭南王家一样。”
阿貍消化着绕来绕去的意思,没想到李莲花与沐瞻还有这层旧事,很是好奇。
“若没有岭南王家的事,我恐怕一辈子都想不明白这层。只是李先生,何为不臣之心?岭南王家之忠天下皆知,御敌寇死伤无数,嫡亲血脉折进去多少,又换来怎样的结局?无情最是帝王家。”
“殿下心中有怨,在这僻壤山村与我等粗鄙之人说说便罢。”李莲花看阿貍差不多吃饱,準备带她去休息,何况这沐瞻无缘无故朝他大倒苦水是个什麽目的也着实不明白。
“李先生,我不是那到处找人诉苦的幽怨妇人,说这些是想让先生相信我的话。”
“殿下请讲。”李莲花準备站起的的动作收了收,重新坐下。
“朝熙城的异域小玩意儿是我商队的主要进货渠道,虽然我的确是利用商队打探消息,但也不排斥顺道赚点口粮。数月前,商队收到一笔神秘订单,下单的是礼部。”
“殿下是皇商,礼部订单有何不妥?”
“礼部正大光明的要忘忧膏。”他神秘兮兮道,“此前皇城司也有采购,但都是私下找胡商或江湖商队秘密采买,彼时先帝还在,薛通做事向来阴损,準则之一就是一旦事发总有办法将自己摘干净,他脑子坏了居然敢这般肆无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