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虹神差鬼使地游过去,咬上了鈎。她想,就算是被他钓上去,应该也不会死。而她活到现在,一直期待再次见到昆巽止。

这个人的手掌心还是像几百年前一样温软,乌虹觉得很安心。而他放开自己的一剎,乌虹就知道,她已经上鈎了。已经挣脱不开。

乌虹知道,有的同伴会为了探寻人间繁华而化身为人,混入人群中去。他们为了扮做人,要经受难忍的折磨。

当乌龟很自在,为什麽要做人呢?可真奇怪。

但是乌虹现在突然很羡慕。她看见昆巽止身边常有个衣着华贵的貌美女子,乌虹也是想像她一样,陪伴在昆巽止左右。

静静的午后,好像能把一生一眼望到头。

乌虹下定决心离开,她不想只是待在池塘边。假如盛夏将终,冬日即刻蹁跹而至,他们相伴便遥遥无期。

若能成为同类,也才好奢望长相厮守。

乌龟姑娘活了几百年,所见之人反反複複,好似轮回。有那麽几十年里,她曾被饲养在位布衣的缸子里,每日悠閑地晒太阳,听布衣的女子念书。

她念的是诗经,也有话本子,讲的多是人间情爱。有时,是自己写的诗文,常念心上人,一寸相思一寸灰。

乌虹无意间便从里面学来些溢美之词,想着往后兴许能用到。在漫漫的日光之中,悄然一年又一年,布衣姑娘最初桃面丹唇、万千青丝,不知何时皱纹爬上眼角,枯黄漫过发梢。

又是一年盛夏时,乌虹再也没见过布衣姑娘。哦,或许是布衣婆婆了。她舞动四肢,从缸子里爬出来,一步步走向竹屋深处。

一生未嫁的布衣婆婆,安详地躺在床榻之上,眉目依旧如春。她的手已经凉了。乌虹眷恋地吻过婆婆的手指,最终转身离去。

人有什麽好,昼生夜死,短促不过花开一夏,凋零如此。

她曾见许多人一晃华发生,许多人一剎风月老。昆巽止却从来没有变过。

那麽,这就是她要的相伴了,永永远远,没有尽头,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