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複以手覆面,如被困的兽,历遍痛苦寻不到出路。片刻,沙哑的声音从指缝中露出:
“其实我……我不想伤害你。或许……”他放下手,擡头:
“我只是有些嫉妒你,嫉妒你继承了乌昭和族人罕见的眼睛,嫉妒你可以离开这座囚牢,嫉妒你是一个完整的男人。”
宴云笺站在阴影里,微微啓唇,终究没发出声音,安静听他字字泣血。
成複一手撑着地,嘴唇几经颤动:“其实我知道,比起我,你受的罪要重千倍百倍,我只不过挨了一刀,之后默默无闻活在这里,却也没受太多皮肉之苦。你是被千万双眼睛盯着出生的,从一出生……背着大昭皇子的身份,被折辱,被践踏,身上永远新伤叠旧伤,没有一日解脱……”
“可是,我竟嫉妒你。”成複正视宴云笺,字字锥心:“至少你还能姓宴,有父亲的眼睛,可以堂堂正正做他的儿子。”
“可我……”他咬着腮上的软肉,深深吸一口气。
可他呢?
没有听娘的话,在那马车的夹层中躲好。她回到这里,自身难保,费尽心机做尽打算,才让赵时瓒相信大昭的嫡皇长子已死。他却跑出去,从此没能走上她辛苦铺好的安康之路。
稀里糊涂被人抓去当做贫童净了身,稀里糊涂活下来。
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宴云笺,可我再也没办法做宴云城了。”
“为什麽不能?”宴云笺反问。
“我今日来此寻你,便是要你做回宴云城。”
成複慢慢靠在粗粝墙壁上。
他舔了舔牙齿,张着嘴,最后化作一声笑:“我知道。你今天为了什麽,从我知道你看穿我那一刻——你不会放过我,即便我已受了重伤,即便我本就是个残损之身。”
宴云笺静默很久:“不是我不放过你,这也是你的信仰。”
“你是乌昭和族人,该有乌昭和族人的骄傲,做了背恩之事,就须付出代价。”
“如果我不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