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厂正在举行大罢工,状况混乱。
她是被挤进人群,又被挤出来的。
为首的是一个外表端庄贤贞,姿态铿锵,斗志昂昂的女青年,她站在工人们围聚的中心,发表着催人奋进的进步言论。大致意思是,日资纱厂剥削压榨中国劳工,每日工作14小时以上不说,未干到年底就辞工者,当月薪水即被扣掉,不仅待遇差,工作环境也最差,简直就是不把工人当人看。
她的名字叫做何毓秀。
她有一个校友,现在上海颇有名气的《良友》画报任职。
她走投无路之际,曾通过共同好友,把宣讲稿交到了这位校友手上,拜托发表,却遭嗤之一笑,认为她是头脑发了昏,才会去做这种搅乱上海经济秩序的荒唐事。不但不帮忙,还反问一句:好好的一个女大学生,正经事不做,跑去跟一帮髒兮兮的工人搅和在一起,图什麽呢?直道《良友》画报有明确的定位,不可能刊登这种荒唐言论。
这位校友名叫何筱媛。
她的处世原则就是自我以上人人平等,自我以下三六九等,底层劳工饱受的疾苦与不公,与她何干?各人有各人的命罢了。
她也曾自诩进步女青年,但跟何毓秀完全是两种人。
日本人见场面控制不住,便动用武力镇压,英国巡捕得了好处,下令向群衆开qiang,工人当场被打死了六人,重伤二十余人。一片混乱中,何毓秀摔倒在地,口袋里一个袖珍摄像机滚了出来,越滚越远,一直滚到正不知所措的张年年的脚边。她下意识地捡了起来,身量小小,差一点也平地摔倒,卷进嘈杂人流,生死不知了。万幸,关键时刻,她靠自己跟林绯绯的双重意念撑住了。
不远处,被捕的何毓秀仓皇回头,指了指她菜篮子里那条半死不活的鲤鱼,又指了指自己的嘴,最后重重点了点头。不知怎麽,她不认识何毓秀,只觉她面熟,事先也没排练过,但她一下子就get到了何毓秀的意思,也沖何毓秀重重点了点头。趁场面混乱,无人注意,迅速将拆出的胶卷塞进鱼腹,同时将摄像机丢了出去。这一套动作下来,天知地知,她知、何毓秀知。
林绯绯看傻了眼,明明自己是无形物质,却也紧张兮兮地。
“年年,你好聪明呀,这麽隐晦的暗示都收得到?跟打哑谜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