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麽不放心的?你还能卷款潜逃吗?”江公子不置可否。一千两,与他而言,也是伤筋动骨。可江公子想得明白,人没了,钱还在,得呕死,不如花钱买命。
谢寒梅干脆利落拿钱走人,江公子坐在廊下,看着谢寒梅都没沾过唇的茶杯,静静出神,不知在想什麽。
谢寒梅从上清宫下来,又搭船去了成都府,五天之后回来,对朵儿姐道:“我在成都府买了一间铺子,正好把依江春的分店开过去。你去做掌柜,我让李姑姑、李小郎过去帮你。”
“什……什麽?怎麽就买铺子了?你拿什麽买的?怎麽这麽快,都没事先说一声?”朵儿姐和常人一样,遇到难以置信的消息,嘴上反问下意识多了起来。
问完之后,朵儿姐也不需要回答,自己就知道答案。“江公子到底酬谢了多少银子,让你这麽可劲儿的花?成都府的铺子可是天价啊,你都不商量一下就开了?货够买?从哪儿买米面粮油?成都府没有咱们是熟悉的商家啊!算了,算了,现在说这些有什麽用?我马上去找李姑姑,李姑姑还不知愿不愿意去呢!果子呢?果子也跟着我去吧?留他一个人在这里,我也不放心他,不是,不放心他和娘单独在一起。”
朵儿姐并不是在交待什麽,自言自语说了一通,转身就去找李姑姑了。
谢寒梅这才找到空隙,坐下来喝水。李姑姑自然是愿意的,寄居娘家少不得看人脸色,哥嫂不在的时候还好,如今哥嫂回来了,免不得有些摩擦。幸亏她有一份来钱的活计。李姑姑也明白这不是哥嫂刻薄,家里就那个条件,有一百粒米,分回娘家寡居的妹妹一两粒没问题,可家里统共只有三五粒米,分给妹妹和她的孩子,自己的妻儿父母就要挨饿。哥哥也是徒叹奈何!
朵儿姐和李姑姑一拍即合,着手收拾行礼,準备去成都府。
果子是个机灵鬼,看到姐姐收拾行礼,不知从什麽地方窜进来,撒娇道:“姐,这回我就不和你一起去了吧。”
“不去?那你能去哪儿?”朵儿姐手上不停顿,继续收拾。
“就留在这儿啊。你们走了,老店总还要人看着吧。我来看家,你们放心去。”
朵儿姐笑喷,“嚯哟~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你想当这边的掌柜啊!”
果子被拆穿,理自气壮挺了挺胸膛:“不行吗?我也是从支着棚子卖包子就跟着干的啊,干到有铺子、有招牌、有二楼,也算元老了吧。我对铺子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是最清楚的,梅子姐夸了我好几次,说我机灵能干,怎麽就不能当掌柜的。”
“元老?”朵儿姐戳了戳弟弟的脸颊,果子越长眉眼越发俊秀,少年人的脸蛋嫩的和刚剥壳的鸡蛋一样。这两年在依江春吃得好,长得高高的,却因为年少,没有成年人的魁梧姿态。少年清瘦的像一根竹竿、一支杨柳、一缕春风。偶尔听说书先生讲“陌上谁家少年郎”,朵儿姐都想在心里接一句:“我花家少年郎。”
“姐,你不要瞧不起我啊,我哪里不行了?”果子不服气。
“你哪里都行,千好万好,有一条不好——他也在灌县。”他,不用特意说明,朵儿姐带着厌恶的“他”,说的就是花大,那个企图把妻儿卖进髒地方,为自己换一笔赌资的烂赌鬼。他已经全然没了人的心肝,那句皮囊却又的的确确是亲爹,让朵儿姐和果子躲不开。
“不是被关进去了吗?”果子下意识反问。
“只关了一个月,早就放出来了。刚出狱身子不好,不知道在哪里鬼混,这段日子混不下去了,又在依江春附近徘徊。你不是说自己机灵吗?怎麽没发现?”
果子颓然得坐在地上,他有些洩气,这个天杀的爹,怎麽不死在牢里?不是说牢里缺衣少食,犯人拉帮结派,怎麽就让这麽个烂人活着出来了。
“怎麽样?和我一起去成都府不?”
“不!”果子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洩气是暂时的,他挥了挥拳头,“我总能摆平的。”
朵儿姐不置可否,不说糟心的爹,说说同样不省心的娘:“你如果当上掌柜的,娘拿店里的东西,你怎麽办?”
花婶子干活吃苦耐劳,可身上有两大毛病,一是手脚不干净,二是和花大断不开。她在后院做揉面的活儿,总会自己偷偷揪一团面出来留着。真不知道留来干什麽?要是聪明的,你偷干面粉留的时间长,偷成品包子能填饱肚子,可偷面团是为了什麽啊?朵儿姐是面团引来老鼠来发现的,气得啊!不仅气她手脚不干净,还气她连偷东西都偷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