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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她不乏惡意地猜想,為何在淘汰名單裡的舉報人能夠逃脫裁員的命運?她們的頂頭上司甚至升職調離瞭地面崗,這是不是吃著為公司付出瞭十多年青春的九名員工的人血饅頭,打開瞭他升職的通道?

九名慘遭開除的空姐需要公道,萬萬千千因工廠陷入經營困難而産生失業危機的工人兄弟姐妹們需要公道。亞馬遜的一隻蝴蝶扇動瞭一下翅膀,相隔數千裡的地方就能刮起颶風,難道我們要眼睜睜地看著這顆老鼠屎壞瞭一鍋湯?這場信任危機如果不能及時解除,這是對工人階級的輕蔑與無視,對我們集體力量的嚴重挑釁!

她還寫瞭其中一個女空乘被開除後,十一月底的冬夜因湊不齊房租被房東趕出門差點凍死在街上,是誰搶走瞭本該屬於她的賠償金?難道偌大一傢企業,會缺區區這幾萬遣散費嗎?朗朗乾坤,天理昭昭,誰來管一管這比竇娥還冤的案件?天子腳下難道就沒有王法瞭嗎?

遲記者讀完後,整個人熱血沸騰,憤怒的火焰久違地在他骨子裡重新燃燒起來,他目光緊緊地盯著江楠:“你寫的這個屬實嗎?這麼多煽動性的語言,如果是在撒謊……”

江楠不自然地咳嗽瞭一聲,她是用瞭比較誇張的修辭,但這不是為瞭吸引遲記者的註意嘛:“這個嘛,我絕對是基於事實出發而做出的申引,可能文字有點激烈瞭,但這件事絕對是真的,我有人證!”

遲記者盯著她:“你知不知道這個新聞一旦報道出去,如果沒有證據,對我們報社、對我個人會有什麼樣的影響?”

江楠驚訝道:“這種新聞你們敢不經過調查就發佈嗎?”他在說什麼夢話?

遲記者被她噎瞭一下,還是緊盯著她:“我當然會調查,但我得搞清楚你寫這個新聞的目的。”類似的事件他不是沒有見過,但類似的新聞卻從沒人寫過,這篇文章要是發出去,絕對會掀起腥風血雨。

江楠道:“我的目的很簡單呀,如果這件事情屬實,a航空就是非法裁員,得給這九名空姐賠償雙倍的遣散費。”

遲記者似乎有些意外:“隻是這樣?”

江楠奇道:“不然呢?小職工面對公司這樣的龐然大物,除瞭輿論曝光,還能有什麼辦法嗎?她們不但取證困難,連律師也請不起,起訴也沒有勝算的。”她笑瞇瞇地給遲記者戴高帽:“所以我才跟沈總說,要他推薦最犀利、最嫉惡如仇又最有正義感的記者給我,所以遲記者你這不就來瞭嗎?”

遲記者不由自主地坐直瞭身體,明知對面這小女人在給自己戴高帽,心裡還是忍不住有點得意洋洋的。他思考瞭很久,犀利的眼神像x光一樣上下掃瞭江楠十來遍,才勉強給她露出點口風:“如果調查出來的結果屬實,a航空可不隻是賠償雙倍金額這麼簡單瞭。”一個處理不好,輿論會把它整個掀翻。

江楠嚴肅道:“你做初一,我做十五,敢挖這樣的陷阱來害別人,就要忍受可能遭受的反噬。”為瞭省那一點點遣散費,讓九個工作瞭超過十年的職工背大過離開,不說女性在這個年紀再找工作已經失去瞭優勢,光是背景有暇這一項,又有多少公司敢要她們?這個陷害不僅狠,還惡毒。江楠一想到莊楚寧大半夜在寒風中發抖的樣子就覺得莫名的憤怒。

遲記者考慮瞭很久:“我需要見一見這個在寒冷的冬夜被房東趕出門的空姐,她現在在哪裡?”

江楠道:“她現在是我的員工,在我店裡上班。”

遲記者一愣:“你不是沈總公司……”

江楠道:“對呀,我有一傢店,聘瞭她當銷售員。”

遲記者道:“你就那麼相信她說的話?她可是背瞭大過被開除出來的,萬一她是撒謊博取你的同情……”

江楠就感嘆道:“看吧,這個‘大過’背在身上,連遲記者也會戴有色眼鏡看待她,更何況成精瞭的企業人事?她們背上這樣的處分,以後還能找到什麼像樣的工作?我知道大傢都活得不容易,但女性尤為艱難,我伸出手也隻能幫一個,但遲記者不一樣,如果能請動你的筆桿,這九個空姐算是有活路瞭。”拿到雙倍賠償,起碼能讓她們過得好一點。

遲記者大為震動,驚訝地看著眼含悲憫的江楠,她看上去隻有二十出頭的樣子,此時的模樣卻似歷盡滄桑,歸來仍有一顆仁心。

遲記者原本還在猶豫的心瞬間就堅定瞭,他豈會輸給一個小小的女子?

他緊緊地盯著江楠:“我需要見這個姓莊的空姐,我還需要一一去拜訪剩下的八位空姐,我需要拿到她們的工作日記、工牌、飛行旅程以及航空公司的開除說明;我還需要拿到航空公司內部發佈的裁員通知,有印紅章的通知;我還需要找到當時的報警記錄,去拜訪警察局,甚至還需要找到當時那趟飛機上的乘客出來作證,這件事情牽扯到的人和事太多瞭,取證工作將會進行得很慢甚至最終有可能因為證據不足而導致新聞不能報道,前期的所有努力都作廢,你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