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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其忽然害怕得哭瞭起來:“不是我,不關我的事,那位跟過來的小戰士,他就在那個方向被水卷走瞭。”

安燃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凝固瞭,他的聲音比雷霆還可怕:“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張其哭道:“就在那個位置,他過來的時候踩空瞭,掉進去瞭。”當時他看中瞭這個鑼,直接淌水過球場,覺得這裡就是個平地,還能有什麼危險,因此不顧李小春的阻撓硬是摸到瞭樹下,結果一轉身就看到跟過來的李小春腳下似乎踩空瞭,整個人消失在瞭球場上。

一個活生生的人,不到一秒的時間裡消失瞭蹤影,他整個人都嚇傻瞭,連忙呼救,但他到的地方太偏瞭,根本沒人過來,而且目睹瞭李小春被卷走後,他才發現這個球場不安全,也不敢自己回去瞭,一直在等人過來救他。

但此時安燃跟秦剛的眼神令他更害怕瞭,他不停地狡辯:“同志,不關我的事,他是自己踩空掉進去的,不關我的事,快救我,快過來救我啊!”

秦剛恨不得殺瞭他,馬上跟在安燃的身後開始找長木棍,雨中漂過來的垃圾不少,但想要找到一根長棍子還是不容易的,兩個隻能小心地淌著水在周邊搜尋,對耳邊張其聲聲的呼救充耳不聞,安燃好不容易摸到一個被沖塌的屋頂,然後用蠻力扯下瞭一根梁柱,不顧手上的鮮血淋漓,直接走回球場的方向,開始舉著這根梁柱小心翼翼地摸索。

很快,他又一次揚起瞭梁柱戳下去的時候,整根梁柱就沒瞭進去,他戳進瞭一個大洞裡面,而且深不見底,手一松,梁柱就因為浮力的關系浮瞭上來,安燃整個人猛地紮瞭進去。

“首長!”秦剛大吃一驚,目眥盡裂,連忙朝安燃的方向撲瞭過去。

張其也呆住瞭,他沒想到這個首長居然能做到這種地步,此時水越漲越高,這兩個人很明顯沒有要救他的樣子,水越漲越高,他也怕瞭,看瞭一眼掛在樹上的鑼,心裡還覺得有點可惜,但還是踏瞭出去,整個人慌忙向安燃跟秦剛的方向遊去。

其實這球場直徑也不過二十來米而已,在水不急的情況下,他完全是可以自己遊的,但他怕犯險,覺得還是讓軍人來救自己比較穩妥,再加上受瞭驚嚇,更不想動瞭,但眼下已經快危及性命瞭,他得靠自己才能脫險,一下便顧不瞭這麼多瞭。

瘋子!人都卷走瞭,居然還敢一猛頭紮進去,真的不要命瞭嗎?看來自己的命還是得自己惜,靠誰都靠不住。

秦剛撲過去的時候,安燃也浮上來瞭,滿頭滿臉的渾黃泥漿,眼睛都睜不開,他伸手一抹臉,把臉上的泥水抹去,傾盆的大雨也不停地打在他的頭上,身上,混濁的黃泥很快被沖開。

秦剛連忙拉住他,叫道:“首長,太危險瞭!”

安燃痛苦地看著秦剛:“是沙井蓋被沖開瞭,下面是排水道。”在洪水滔天的情況下被卷入,基本已經沒有瞭生還的可能。

秦剛緊緊地咬著腮幫子,牙根都要咬出血來,此時張其也遊過來瞭,努力在他們旁邊站直:“快走,快走,雨越來越大瞭。”

秦剛想當場要瞭張其的命,但他知道不可以,眼下他們三人的處境非常危險,還是得盡快離開。

三人回到營地的時候,戰士們已經把警戒線圍起來瞭,三十幾個人正擠在最前方擔憂地看著小鎮的方向,終於看到安燃跟秦剛回來,剛松瞭一口氣,發現跟在後面的人是張其而非李小春後,所有的戰士都沉默瞭。

張其的老婆猛地撲到瞭張其的身上號啕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指著安燃狂罵,說他怎麼欺負她一個弱女子,要丈夫給她出頭。

張其此時正心虛得要命,哪裡敢找麻煩,隻能惡狠狠地吼回去,叫她少惹是生非。

安燃呆呆地坐在斜坡上,目光空虛地看著底下混黃的洪水。又一個戰士,倒在瞭不應該倒的位置,又一個鮮活的生命,犧牲在瞭這場災難裡。

一個月前的洞庭湖決堤,因為沙包不夠,僅有的沙袋放上去一個沖走一個,他們隻能手拉著手用身體擋著洪水決堤,一不小心就被沖走瞭好幾個,而奔赴各災區搶險的子弟兵,也在暗湧下被卷走數人,他在的團就已經出現瞭這麼多傷亡的情況,可以想象其他的軍、團也遭遇到瞭什麼樣的困難。

在大自然面前,人類實在太渺小瞭。

這場雨,仿佛沒有盡頭,除瞭孩子,今夜沒有一個大人敢沉睡,戰士們早就把身上的救生衣脫下來穿在瞭孩子跟女人的身上,就算如此,也沒能減輕大傢的心理負擔,因為水位眼看著就要漫上斜坡瞭,一旦沒過瞭坡頂,他們無處可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