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页

“怎麼辦?你是皇帝,你問哀傢。”

李珩雙手背過身去,一直以來,他與秦太後對話,都是選擇直視,或許曾經還有懼怕,但當年那一箭,差點命喪黃泉之後,就再也不曾懼過,畢竟生死都已經歷。

“母後,當日你來找朕,說的是隻要朕下旨,顧離必死,可他現在不僅活著,還很有可能知道朕也要殺他,此後若境北有失,不說朕,母後又打算如何向父皇交代?”

秦太後握著手中的壺,自己一兒一女從小到大都不願聽她的話,當然,她與自己這一兒一女也毫無感情可言。

她伸手將壺放到一旁的桌子上,重重一放,濺出瞭些許水花。

她轉過頭:“除掉顧氏,是你父皇一生的心願,無論如何,哀傢絕不會放顧離回境北,隻要境北軍權歸於皇室,舍棄一二也未嘗不可,阿顏乞失邊境十四部落,早已不似當年,想要到中原也絕非一朝一夕,隻要顧離死,就是哀傢最好的交代。”

李珩愣瞭下神,他與秦太後一同常年待在皇城,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秦太後對除掉顧氏的執念,那也是他父皇,昌平帝李瞻臨死前最後的遺憾,畢竟,顧離的父親,老境北王就是他父皇所除,當初,沒能趕盡殺絕也是悔恨萬分。

三年前,境北九兒坡一戰,秦太後就曾說過,顧離必死,可如今三年過去,秦太後再一次出手,還是沒能要瞭顧離的命。

“母後,”李珩沉默須臾,還是道,“阿顏乞使團不日將抵達京師,或許是最後的機會,反正阿顏乞也不是誠心修和,若是將顧離的命擺在他們面前,他們定會出手,顧離一死,境北將失去主心骨,阿顏乞也會盡快再次開戰,不過,使團也將被扣留京師,聽聞,使團前來的阿顏乞人裡就有阿顏乞大將圖爾,屆時,境北那些將領應當足以抵擋,最差也是失去邊境十四部落。”

想要除去顧離,李珩自認是無法憑一己之力做到的,秦太後需要幫手,他也需要,隻要目的達成,與誰合作便顯得不那麼重要。

忽然,秦太後笑瞭聲:“你那位皇城衛副使知道你是這般想法嗎?”

李珩咬牙:“母後這是何意?”

“你是哀傢的兒子,哀傢好歹也是看你長大的,你是什麼樣的心思哀傢還能不知道,”秦太後向前走瞭兩步,逼得李珩退無可退,她繼續道,“哀傢記得,你那位宋副使出身貧寒,不惜女扮男裝犯下欺君之罪也要入朝堂效力,甚至不惜拿她自己的命救你,她可知道,你是這樣的人?”

李珩一腳差點踩進花叢中,他隻得強硬地站直身體。

他微微垂瞭垂眼皮。

秦太後笑瞭,她太瞭解李珩,畢竟在這皇城裡,她一天能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琢磨李珩。

“哀傢還是看得出,她一腔孤勇,可惜,終是無用,也不知這次,顧離能活著,她從中出瞭多少力,哀傢還真是好奇。”

李珩當即反駁:“她絕不會背叛朕。”

“有些人啊,都心虛瞭,”秦太後低下眼,看著李珩晃動的手指,有一瞬間無所適從,她又道,“哀傢的好兒子,這世上沒有絕對,她或許是真心幫你,但她不一定願意讓顧離死,全天下,沒幾個人想要顧離死,你與哀傢心知肚明。”

李珩半仰著頭,沉默後道:“當年,隻有她救朕,天下,也隻有她願意扶持朕,母後你也不是第一次挑撥,屬於朕的權力,遲早有一日朕會拿回。”

“那哀傢就等著這一天,隻不過,”秦太後頓瞭下,“你那個姐姐也幾次三番找過柳廉之,哀傢的好兒子,你先想想,怎麼守住自己的皇位吧!”

李珩一怔,果然,他皇姐的心思有些腦子的都該看出來瞭。

“多謝母後好意,朕銘記於心,但目前來看,”他也一頓,“母後還是該將心思放在顧離身上,畢竟,朕在這皇城裡,能幫母後的,還真是不多。”

秦太後重新提起壺,轉過身去,重新走到花前,繼續澆著:“你管好你的人就行。”

李珩終於能向前走上兩步:“母後說的話裡,朕隻相信對父皇的感情和想要顧離死,還有這些花,母後老瞭,何必勉強。”

說罷,李珩便也轉身離去,因為他知道,秦太後不會再說話瞭。

今日要不是因為顧離的事,他也不會踏足這座壽康宮。

即便是小時候,也沒能來過幾次,昌平帝還在時,他尚不滿三歲,登基後的那幾年也沒多少記憶,等長大一些,他也隻知道,自己還有一個母後,隻是每一次見面,都無話可說,等他十一歲那年有瞭掌權的心思,更是沒有什麼母子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