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归缓缓放下车帘,沉默地倚在了车壁上。
兴奋的百姓跑得太快, 以至于江北的捷讯不胫而走, 竟然比牛车更早地到达了校场。
郗归下车时, 校场外已经挤满了京口的老老少少。
人人脸上都带着久违的喜色,大家兴奋地交谈着,甚至还有人高歌,有人起舞,有人半醒半醉, 又哭又笑。
郗归笑中带泪, 低声说道:“漫卷诗书喜欲狂,漫卷诗书喜欲狂啊!”
南星不解地说道:“女郎, 您在说什么啊?”
郗归走在人群中分出的小道上,一边颔首向周围的百姓致意,一边极小声地吟道:“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1
这么多年过去,她终于真正理解了杜甫这首诗的意味。
郗归放眼望去,只见街巷之上接踵摩肩,人人都欢欣鼓舞,振奋异常。
她的目光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仿佛看到许多年前,阿兄自信地说道,终有一日,我要带兵打进长安,驱除胡虏,收复中朝的故地。
仿佛看到当年桓阳北伐,大军打到长安城外的消息传来,阿兄是那样地欢喜,甚至高兴得喝光了满满一坛酒。
仿佛看到桓阳一意孤行,以致于枋头奔败,纵然此后寿阳大捷,阿兄也只是失望地说道,未厌有识之情也。
郗归的睫毛轻轻扇动,眼前重新出现了捷报传来后的北府,于群情欢悦之中,离开了那些恍若隔世的回忆。
“阿兄,你看到了吗?我做到了,我终于做到了!”她轻轻仰起头颅,让泪水不至于轻易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