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当时分手得太过突兀与果断,以至于两人都在对方那里落下了些东西。崔梅恩那里留下了那枚订婚戒指,赛缪尔这里则留下了一些她的衣物。
后来许许多多个无眠的夜里,他总是要抱着崔梅恩的睡衣才能入睡。
那么多年过去了,衣服上早就没有了她的味道,就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旧衣服罢了——他知道的,但是他可以欺骗自己。
只要他闭上眼睛,就能欺骗自己崔梅恩依然穿着一件旧睡衣躺在他的身侧。
塞缪尔的思绪太过混乱不堪,甚至没有发现水声不一会儿就停了。崔梅恩洗完了澡,裹着浴巾走出了浴室。
她坐在赛缪尔身边,试图从他手中拿走那件衣服。赛缪尔下意识地反抗,将衣服攥得死紧。
崔梅恩没料到这一出,旧衣服在两人之间发出清晰的布料撕裂声,被撕开了一个长长的大口子。
赛缪尔这才回过神来。他局促地松开了手,睡衣便耷拉在了崔梅恩手上。她挑起半边眉毛,又好气又好笑地说:“今天你是怎么了?”
“……对不起。”赛缪尔轻声道歉。
“算啦,这件衣服也穿了很久了。正好今天天气看起来不错,待会出门去买件新的吧,”崔梅恩把衣服丢在床上,竖起食指点了点下巴,“之前听说城里新开了家不错的裁缝铺,老板手艺挺巧,我们还没去看过呢!”
“好。”赛缪尔说。
他也去洗了个澡,洗完后照旧抱着崔梅恩坐在床边发呆。最后还是崔梅恩先受不了,敲着他的脑袋把他拉开,问他早餐要吃些什么。
早餐。
赛缪尔的词典里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个词的位置了。他的作息被长久的失眠切割得乱七八糟,“进食”对他而言早已成为了一个为了维系生命不得不进行的活动,而这项活动通常由清水和最便宜的黑面包完成。
倒也并非赛缪尔刻意节省,只是,如果你吃什么都味同嚼蜡,那又何必在食物上浪费金钱、时间和精力呢?
他就这样呆呆地愣愣地盯着崔梅恩,看得她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门上。
“你今天绝对有问题,待会吃完饭好好跟我说一说,”她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现在,跟我一起来做饭。”
赛缪尔是穷人家长大的孩子,即使很久都没下过厨,当他走进厨房后,依旧很快回想起了基本的操作。
他将黄油抹在锅底,小火稍微加热一会儿后打两个蛋进锅内,一面煎得焦脆些,略微撒一些盐,一面则保持嫩嫩的状态,叉子一划开,金黄的蛋液便会流出来的那种,他记得这是崔梅恩最喜欢的吃法。
他煎鸡蛋的时候,崔梅恩就站在他的身边,一边哼着歌,一边烤面包。厨房里很快盈满了烤面包的香气,混合着油锅的吱吱声,叫人不由自主地食指大动。
赛缪尔拿过一旁的盘子,将煎蛋盛进盘子里,意识到自己饿了。
不是他所熟悉的许久未进食后身体以疼痛表达的抗议的饥饿感,而是一种更令人放松、更舒适的饥饿感,胃袋在令人心旷神怡的香味和声音中醒了过来,表示它很需要来上那么几口。
他熄灭了火,端着两个盛好煎蛋的盘子,乖乖站着,等待崔梅恩的下一个指令。此时面包也烤得差不多了,崔梅恩把烤好的面包片夹起小篮子里,抬头看见他这副样子,不禁失笑道:“先端出去吧,然后去门口把订的奶拿进来。”
赛缪尔便把盘子放到了餐厅的小桌上——说是餐厅,不过是客厅旁稍微隔出来的一小块空间。这间屋子不大,比之赛缪尔曾经豪华的副骑士长居所来看甚至说得上寒酸,但他感到了无比的幸福。
放下盘子后,赛缪尔注意到桌上刻着一个简单的保温法阵,从咒文的书写方式来看,是他自己的手笔。
他抬手盖在法阵上,凭感觉输入了一些魔力,桌子很快温暖了起来,这样即便稍微迟一些也不怕食物会变凉。
他收回手,走到门外,从信箱里取出两瓶新鲜的牛奶。回到屋内后,崔梅恩也走了出来,一手端着香气四溢的烤面包片,一手拿着一罐红色的酱料。
两人围着桌子坐下后,她拿起一片面包,挖出些酱料来,均匀地抹在面包上,又盖上一个煎蛋,最后磨上一些黑胡椒粒,将面包递给赛缪尔,说道:“我最近新学的菜谱,尝尝看好不好吃?”
赛缪尔接过面包,静静地盯了它几秒,才在崔梅恩期待的目光中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