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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寿不知她随口一问,忙奉承道:“奴婢以前不懂事,现下跟着姥姥,实在要多欢喜有多欢喜。”

曾九明白他是奉承,笑吟吟听了便罢。

待第二日早上,曾九自睡梦中醒来,忽而听到门外有个女子怯怯讨好道:“姥姥醒啦,要不要奴婢伺候梳洗?”

曾九伸手将床幔一挑,见是个陌生少妇。那少妇自纱幔后瞥见她容光,心神受摄下又是惊讶又是自惭,忙叉手深深蹲福下去,口中道:“奴婢福娘,是常官人在集上买来伺候姥……姥姥的。” 显是没想到常寿口中的姥姥竟是个貌美少女。

曾九瞧她神色,不由莞尔,心道:“这常寿倒够乖觉。”当下由这福娘服侍着起床,又吃了一顿她亲手做得苏式早点,这才召集谷中一应药人,将她昨夜里想好的头一件事吩咐了下去。

“名不正则言不顺。”

“从今往后,咱们幽谷就叫做叁星谷。”

“谷中诸人在外行走,当自称叁星谷门人。”

往后数月之间,曾九划出一片精舍用作药庐,苦心参研起早在横断山时便着意起拟的单方,终究不负数年之功,照最后所得几副增减成方制出药食,饲养出了一批新蛊来。

这批蛊为数不多,曾九挑了几个面容英俊、机灵乖巧又有些才干的药人出来,在他们身上种了新蛊,又嘱咐他们好生练功,不要荒废了旧日本领。那十几个药人一开始面如土色,如丧考妣,浑然不知何故要受罚,却不料蛊虫上身后,不仅没觉出甚么不适,不出几日,竟还发觉不但手脚蛮力大了许多,身上功力也竟见涨颇速,不由大喜若狂,成群结伴地跑到曾九药庐外面跪倒扑地,山呼阿谀之词。

这些药人这般欢喜,要说全是为了这蛊中的好处,也不尽然。实是他们常年战战兢兢、任她鱼肉,生怕一言不合便要被她弃如敝履,就此痛苦至极地惨死关外。眼下曾九流露出栽培之意,他们忽而发觉自己不但性命无忧,还颇有好处可得,若表现得力,极可能再不必去过先前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了——

虽说性命仍系于曾九手中,但心中大石落地,焉能不大喜若狂?

而这饲养新蛊,将四处搜罗来的药人分门别类,定出个三六九等,使之忠心听话,能派上得用场,撑得起门面,便是曾九要办的第二件紧要事。这件事刚开了个头,再过个几年,待她在蛊毒上道行更深,必能养育出更具奇效异功的蛊虫,届时应付手底奴婢、恩威并施间,当有数不尽的手段得用。

又过数月,冬去雪化,枯草生芽,一日间春雨倏而便至。

曾九坐镇叁星谷,半年不问世事,每日除了定夺谷中大事外,便是沉迷毒蛊不可自拔,几乎将旁个都抛在了脑后。这一日细雨浇花时候,她正在蛊房中看虫,一个白衫药人忽而匆匆急趋而来,候在门外道:“姥姥,白驼山来人拜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