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披玄甲的将军在门口停下步子,探身往里头望了望,见只有一抹月牙白色的倩影在独自忙碌,便抬脚走了进去。
大抵是因为快用晚膳了,这医帐内才冷清了下来,毕竟自从众人知道伤兵营有个漂亮的女大夫,连丞相府的亲卫都爱跑来这里看病,丝毫不给巫医院留面子的。
土行孙负手上前,笑着问了句:“暮言师妹,忙啥呢?”
站在药架旁的姑娘回过头,有礼貌地打了声招呼,随后不紧不慢道:“我在清点今日余下的药材,若是有缺的,得及时让巫医院补上。”
土行孙颔首表示明白,踱步来到她身旁站立,他心不在焉地扫了眼篮子里的草药,随口道:“暮言师妹近日怎的都不回丞相府了啊?”
后者对这问题似是早有预料,她轻声回应:“我毕竟是个姑娘家,还是与娘亲住在一处合适。”
见对方神色坦然,土行孙一时半会儿也寻不出啥破绽,只好含笑附和:“对,也是。”
然而他心里头门儿清,这丫头还不是因为那日与李哪吒吵了架,才跑回武成王府的,也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些甚么,居然劝那小子去娶邓婵玉?
杨暮言虽面上不甚在意,自顾自地忙活手中的事儿,但心里头还是在疑惑今日这师兄怎的有些无所事事的样子,好像有话想与她说似的。
不出她所料,片刻后,对方的声音再度响起:“不是为兄说你啊,我就搞不明白了,姜师叔处心积虑,想方设法让我娶邓婵玉,你偏偏要反对,结果……你却让自个儿的男人去娶她。”
他多少有些痛心疾首:“你说你,是不是有病?”
手握竹简的姑娘正在做着记录,闻言她动作蓦地顿住,稍稍颦眉面露不悦,垂眸睇了他一眼,辩白道:“我跟他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
前者当即翻了个白眼,一派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我说你俩也真是的,把话说明白不好吗?你喜欢他,你就告诉他啊!”
杨暮言手中刚好抓起一根桂枝,骤然用力,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她嗔怒道:“我才不喜欢他呢!”
土行孙被吓得愣了一瞬,才想着安抚:“行行行,不喜欢,不喜欢。”
虽知道她是嘴硬,但瞧着对方那愈发委屈的模样,他也只好识相地跳开这个话题。
两个人随意拉扯了几句,土行孙便被士卒喊去用晚膳了。
杨暮言收拾完草药,独自在昏暗的营帐内坐了一阵,原本收拾好的情绪此刻又冷不防被人打乱了节奏,心里头堵得有那么点儿想哭。
但她再也不会哭了,哪怕没人看见也不行。
她不是没有想过,少年对她的好,都是因为当日那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允诺。
也许她并不是对方理想中的那类姑娘,既如此,又何必还用责任去束缚住他呢?
她有些累了,竟然生出一丝想要放手的冲动。
这军营,她也不想再来了。
杨暮言站起身,收拾好自个儿的药箱准备离开,转首时,隐约觉着里屋的屏风后头有甚么东西轻微晃动了一下。
不过她也没多在意,只当是这几日未休息好,有些头晕眼花罢了。
离开营寨的路上,姑娘听见几名随行护卫的士卒在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