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薇特从魔法部走出来的时候,太阳才要开始西沉。白日里被日光长时间烘烤过的柏油马路仍然在释放着灼热的温度,让人忍不住心生烦躁。

她原本可以直接从部里幻影移形,但她过去曾经因为走神思考自己的研究结果,而出现过几次分体的情况,所以近些年已经习惯步行通勤了。

从办公室出来之前就已经换上了麻瓜的衣服。蓝灰色竖条纹的过膝连衣裙,束着古铜色的宽腰带——是很有拉文克劳风格的便装。她还像学生时代那样扎着高马尾,右肩上挎着一个朴素而低调的米色帆布包,任谁也不会想到里面装着独身女巫防狼必备的窥镜、提醒她明天都要完成什么工作的记忆球,还有一瓶被施了冷却咒的南瓜汁。

正好是下班的时间,大街上来来往往的除了麻瓜,还有不断从部里离开的、穿着滑稽可笑的男女巫师。伊薇特顺着人流沿街走到路口,等待信号灯变绿的时候,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四周。

然后她在马路对面看到了那只黑狗。

隔着宽阔的马路和车流,还直面着摩天大楼玻璃窗上反射的夕阳,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不清,伊薇特只能用力睁大眼睛。刺眼的光束直直地晃进眼中,她的眼眶酸痛得几乎要流下泪来。

无数的汽车飞驰而过,透过断断续续的车流间的缝隙,她看到黑狗坐在原地一动不动,连尾巴都不曾摇过一下,让人不禁疑心它或许只是个雕塑,或是刺眼日光中一个影子似的幻觉。

伊薇特也不敢动,甚至不敢眨眼,好像是在害怕自己的视线一旦偏离最细微的角度,马路那边的黑狗就会消失不见。帆布包慢慢地从她肩头滑落,“咣”地砸在地上,她也不敢低头去捡,只是缓缓地蹲下去用手指去摸索,可目光却一直没有从黑狗身上移开半分。

信号灯变成了绿色,她木然地随着人潮走过马路。

离马路那边越近,她越能看清黑狗的样子。他像狼似的高大,可却极瘦,几乎看得见肋骨的形状,皮毛暗淡肮脏,爪子上沾满泥泞和血迹,长长的毛绒绒的尾巴拖在地上,只是在伊薇特走到他身边的时候,才微不可查地摆动了一下。

伦敦街头常有这种流浪狗,没人会把它们看在眼里。

只是这里离魔法部太近了。太近了。身边甚至还有在部里的电梯中常常打照面的同事不时经过。伊薇特不知道是否有人在看她。假如看到了她,又会不会注意到这只黑狗?

她屏着呼吸,没有在黑狗身边停留,甚至强迫自己收回了盯着他看的目光,从容而镇定地随着人流,顺着街道朝远离魔法部的方向走下去。

帆布包里的窥镜发出细微的颤动和嗡鸣,伊薇特知道,黑狗跟上来了。

不能回头。不能看他。不能被人注意。她觉得自己的脸和四肢一样僵硬,大脑也没办法运转,仅靠着本能才找得着回家的路。她梦游似地走出人潮拥挤的市中心,梦游似地穿过安静少人的麻瓜住宅区,然后梦游似地走进自己公寓所在的大楼。

黑狗一直温顺地跟在她脚边。狭窄而昏暗的电梯里没有别人,但伊薇特仍旧没有开口,老式电梯启动时发出哐啷哐啷的声音,不自觉地使人变得焦躁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