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凡在门口等到他们出来,他本来就感性,看着刚才那一幕估计是又哭过,拿纸巾把眼泪擦干,声音里头都还带着点沙哑:“你们看见了,他杀人的时候完全没有意识,本来就不应该判刑,他应该接受治疗。但是其他专家非要昧着良心说是有意识的,说案子闹大了不判死刑跟公众和受害者交代不了。可他呢?他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见两个人都不说话,贾凡又重新把他的鉴定报告放在他们俩面前:“你们看,他是间歇性思觉失调症患者,从族谱来看是遗传的问题。他25岁之后才显现出病征但一直不重视并且羞于就医,才导致病情越来越严重并具有对外攻击性。他25岁之前有体面的工作,同事也说他曾经是个乐善好施勤奋上进的人,他只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这不是他的错!”
郑云龙轻轻推开鉴定报告,对上贾凡激动得有些发红的眼睛:“贾凡,没用的,没有专家联合签字,就算你的结果再怎么科学,也是不在法庭上生效的。”
贾凡落魄地合上报告,低下了头。文件夹里的纸张没有夹稳,撒落了一地。
马佳忙低头去捡,突然听到头顶传来贾凡落寞地声音。
“他死没有用,还有千千万万个思觉失调征的患者。这个死了那个还会犯罪。他们需要的是治疗,是在初期就接受治疗,这样就不会有这么多悲剧了。”
马佳想伸手去拉他,被他躲开了。
“所有精神疾病都会让人意识不清,但其中只有几种病的极个别个体会攻击他人,还都是在病情恶化的情况下。为什么他们不能在社区治疗?他们只是行为上像小孩子,他们并不坏啊。”
“凡凡,我们都懂,”郑云龙搭着他的肩膀把他扶正,“可是不是大多数人懂。”
马佳开车送郑云龙回家的时候,郑云龙感觉到马佳憋着气。他戳了戳马佳的胳膊:“有事儿说事儿,你可不像会闷着的人。”
“龙哥,我是个半路出家的,你给我讲讲为什么。咱辛辛苦苦辩护辛辛苦苦找证据,凭什么全世界都偏袒被害人?被告就不是人了吗?”
马佳本科学国防的,当了两年兵受了伤,退伍干不了刑警,索性仗着记性好和能编去考了司法考试,从此走上了当律师的路。他没学过法理那一套乱七八糟不说人话的法哲学,曾经以为几本法条走遍天下都不怕,案子办多了,却渐渐开始疑惑。
“刑法上有两套学说,一种讲人权,一种讲利益。”郑云龙掏出电子烟吸了一口,“咱们学法的讲人权,人人生而平等。但是老百姓讲利益,我不伤害别人,别人也不能伤害我。再简单不过的逻辑,可就是应对不了世间百态。”
“人们下意识会选择简单的逻辑去判断而规避复杂的思考,就像微博读多了就不想看书了,一个道理。”郑云龙耸了耸肩膀,“这是人之常情,咱们不能怪人家。”
“只是,总归得有人守着最基本的公允,你说是吧?”
……
高杨回到医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张超这个能睡的主趴在床边直打呼噜。高杨满头黑线地过去把人敲醒,张超一醒过来就看到高大爷,吓得瞌睡全无,正想着怎么解释九点不到就睡得不管病人,高杨却递给他满满一盒子糕点,全是张超爱吃的。
张超受宠若惊:“你不会在里头下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