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边虽有秦赵魏之国,但当今之乱世,又有哪个国家愿意接收他们这些被母国所抛弃之民?
再说,即便他们成功逃离梁城,但无论去到何处,都将成为没有土地、食不果腹之流民,那是万人所指之暴徒流民呐!
沉甸甸的阴霾犹如猝然降临的夜幕,将众人笼罩在无边黑暗之中。但同时,也有不少贫寒人家在筹划着,该如何逃离这恐怖之城,他们本就无甚辎重财产,便是当流民,也比在此处等死要好,至少能多几分活下去的机会。
在宁腾趁机再次给秦王寄出密信,加快谋划反韩一事之时,一辆从城外驶来的马车正急急往新郑王宫驶去。
车中披着月白大氅的温雅俊朗青年,正是韩国前丞相张平之子,张良。
韩国自废除申不害变法后,便恢复了世袭官爵制,原本按照惯例,年满二十岁的张良应当被韩王征召入朝为官,但当今韩王最宠信的大臣姬槐,本就对相位虎视眈眈,又听闻张良有贤才,便时常在君王面前百般挑拨,以至张良一直待在封邑未能出仕。
但张良本就淡薄名利,于此并无怨怼,只在封邑庄园恬淡度日。再者,他认为自己之祖父,自韩昭侯一朝起,便以韩相之身侍奉三代君王,他的父亲亦在两代君王治下担任相国一职,张氏在韩国五世为相,本就饱受君王之厚恩,又何以生怨? (1)
此番他前往新郑,正是想进宫劝谏君王,当日听闻地动传言后,出于谨慎考虑,他亦暗中占了一卦,确占出于韩国大不利之卦象,这才相信秦国巫师并未虚言惑众。
如今二月近在眼前,无论梁城是否已被献给秦国,他都会劝君王应尽快打开各处城门,疏散梁城百姓至安全之地。
想到这里,张良暗叹一口气,他虽从未参与过朝中之事,但深知,韩国之处境危如累卵,君王正该收拢人心,与韩国百姓齐心协力共抗强秦,怎能行这般让民众心寒之举?
可他千算万算,却没算到劝谏之言刚出口,便被韩王笑着打断了,“子房啊,寡人前几日已将梁城印玺交于昌平君,如今此地已是秦国之城,你又何必特意前来为秦人操心?”
张良心头一凝,只得再次拜身恳求道,“王上,即便梁城已献与秦国,但梁城数万民众,实乃我韩国祖辈居住之故民,请王上下令,先将民众迁出来”
昌平君似笑非笑看着他,暗道,“若将梁城之民迁走,本公子这计策还有何用?天下人岂会对一座遭遇地动之空城,生出半分怜悯之心?只有梁城尸横遍野,才能让世人对秦国生出仇恨之心。”
“如此一来,秦国前有灾星,后有世人入骨之怨恨,一朝败落,岂能再有翻身之日?这般难得的借刀杀人之计,岂能让你一个毛头小子打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