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胡虏正是我自己。
她轻轻笑,然后抑制不住的笑出声来。
“你危言耸听。俺们才没他们那么残暴。”
李清照不解其言:“他们?”
她设身处地,体察这群豪杰的心意动机,在刀尖和枪刃下侃侃而谈,看似游刃有余,其实已经耗尽心力。此时喉咙沙哑,无法多言,只疲惫地道:“自古改朝换代,兵不血刃者百中无一。是你们的公道、义气、志向要紧,还是黎民百姓的衣食、性命、家园要紧,义士们心中自有答案。若真要一意孤行,我等奉陪。但求用把快刀。”
她孑然而立,除下头上金饰丢在一旁,做出引颈就戮之态。
僵持片刻,墙壁上的花灯忽然渐次熄灭。内城死伤太多,不闻更鼓,但看那轮圆月的高度,约莫已到二更时分。
群豪皆默默无言。忽然便有人想起张叔夜辞行那日,老头子唠唠叨叨,给满山好汉讲课,什么“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什么“利人乎即为,不利人乎即止”
原本大伙听得打瞌睡,记不住百分之一;此时那些酸腐道理却不合时宜地跳入脑海,一字字、一句句,如同武功招式那般清晰,直让人汗流浃背,全身火热,头脑明朗异常。
阮晓露穿着一层薄袄,额角耳后已经沁出细汗。不得不承认,李清照这一番话,字字打在她的死穴上。
今日,她们只是黑进了这个巨大机器的中枢系统,暂时给它断了电。
可一旦重启,它那层层交织、错综复杂的线路、元件、接口、执行机构
凭着己方的能力,能操控吗?
诚然,如今财富的分配极其不均。可若要打碎一切,重新洗牌,即便成功,又会浪费多少资源多少民力,让那原本就捉襟见肘的社会生产力更加缩水?
然而,因为惧怕牺牲无辜,就任凭统治者倒行逆施,自己无所作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