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刻往他脑袋底下多塞一个靠枕。
这下他终于满意了,用一种很现实也很冷酷的态度揭露谜底:“再说,身高对排球的影响因子实在太高了,我又不是翔阳那种脚下装了弹簧的怪物,后来遇到打球的高个子越来越多,一轮换到前排,体验就前所未有的差。没人会喜欢被当面超手的感觉,这不是很正常吗?”
今井顺着他的话想象了一下,心有戚戚地点了点头,但她还是忍不住吐槽到:
“一般这种时候,不都该帅气的说些,就算打开的是hard模式,但我享受参与的整个过程之类的话吗……”
他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打球当然是为了赢,竞技运动哪有不看结果的。”
她沉默地思考了一会儿,发现他竟然说的很有道理,只是他这麽一点破,就衬得她的言论格外幼稚可笑了起来。
“不过有一件事我一直很好奇”,自尊心受挫的她索性再次变更话题,“为什麽你们排球部一直以来都没有经理?是不需要吗?我高二退出校乐团的时候,还特意问过小黑用不用我去帮忙,结果他犹豫都没有犹豫一下就直接拒绝我了。”
这件事孤爪也是第一次听说,不过他只略一思索就给出了答複。
“不,部里非常缺人手,据我所知,部员也一直都很渴望能有一位女经理。”
“那为什麽……”
“很难理解吗?小黑他不希望你因为他的原因,勉强自己做不感兴趣的事。”
她语塞:“这个,这倒也不能说是勉强吧……我是自愿的啊?”
孤爪直勾勾地看向她,脸上是那种狩猎準备中的表情:“真的是这样吗,音濑,你当初明明拿到了枭谷的特招,为什麽没有去——你该不会还打算说,是因为舍不得我们吧?”
她的脸色骤然变冷,惨白的灯光从斜上方往下打,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映出两片小小的阴霾。
她否认了这个说法:“不。我……不会拿你们当借口。”
“所以,真正的答案呢?”他寸步不让,锐利的视线牢牢钉住她的眼睛。
今井深吸一口气,擡起眼,脸上是那种灿烂到虚僞的笑:
“因为大我一岁的堂兄没有考上枭谷,而我只随便拉了一首曲子就拿到了特招。出结果的那天,虽然大家表面上都在恭喜我,但在我说出自己决定去音驹的时候,所有人不是都松了一口气吗?”
孤爪看着她,忽然提起一桩她不知道的旧事:“你总以为自己做出的就是最好的选择,可说实话,我觉得你的很多忍让都没什麽必要……报道那天在音驹看到你的名字,我从来没有在小黑脸上见过那样的表情——既疑惑又愤怒,还有点伤心……”
他对她笑了一下。
“你其实可以更任性一点的,至少在我们面前是这样。”
一直以来,今井都带着一张用于隔绝自己与外界的面具,不知内情的外人常误认为她很勇敢,其实那只是假象,真正的她胆小得不得了,她害怕一切来自外界的否定的声音。
如果要追溯她这种性格的源头,大概就是因为在她的幼年时期,母亲在她和父亲面前,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自己的爱人——那是她第一次体会到被抛下的滋味。从那之后,她就总是在追求认可,为此,不惜竭尽全力地扮演各种角色——在同龄人面前,她要最善解人意;在师长面前,她要最懂事知礼……她不断逼迫自己,必须成为最无法取代的那一个,因为她绝对不要再一次被放上选择的托盘,然后灰溜溜的被剩下来。
十七岁那年,她签约公司出道,发行唱片后的第一次曝光,是在一档全民娱乐向的综艺。新人没有挑剔通告的资格,她头一回上节目就被主持人恶搞,用安排好的道具锤打飞出去两米多远,当场就摔得膝盖流血。
痛感来袭的一刻,她的意识仿佛游离在躯体之外,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她。她冷漠的对自己发号施令:站起来,别去想伤口的事,好好完成台本上的内容。
谎言只要说到自己相信,就能变成一剂镇痛药。她没事人一般站起身,正对镜头的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个天然的表情。
她单手握拳,轻轻敲在另一只手的掌心:“这种时候是不是应该说,啊,好痛?”
主持人很会做节目效果地大笑起来,现场氛围迅速被炒热。她也跟着笑了,尽管她感觉自己在这一刻像个畸形秀里的演员,但除了笑,她也不知道还有什麽是她能做的。
这就是公司给她安排的路线:脱线的冷颜系美少女。反差巨大的里外人格形象能够最大限度地唤起民衆的好奇心,也能顺带中和一下她外表上的距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