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侍人都以为孔明是在闭目养神,其实他是睡着了……
他昨天一整夜都没睡,然后就是上朝,再然后苦口婆心的说了刘禅一早上,刘禅听的累,那说的人也是很累的啊。再说,北伐大事已定,诏书也下了,板上钉钉了,孔明心事少了一半,再加上阿容这暖和清香,热腾腾的气息扑面而来,周围又很安静,所以他可不就睡熟了嘛!
他毕竟也不是十几岁的少年郎了。
也不知道就他们就这麽放他一个人这样睡了多久了。
我走到门外找侍人取回脱下的大氅,拎在手里回了殿里,然后轻手将大氅搭在孔明身上。
孔明微微睁开眼睛,看了看,是我,便继续闭了眼睛。
我拉过椅子坐在他边上,说:“你睡吧,我刚路过庖厨的时候还听见陛下问阿容,怎麽这一锅又糊了呢,看来要吃上,还要等很久。”我摸摸肚子,早上出门的时候我和他都心事重重的,两人都没顾上吃早膳,都是饿着肚子进宫来的,现在嘛,就是挺饿的,若不是刘禅非要留我们吃饭,我肯定拉着孔明去名菜楼叫上一桌硬菜开始大吃大喝了。
武将嘛,都是拿命搏功名的,说不定什麽时候在战场上,一个技不如人脑袋就搬家,所以武将都是有花堪折直须折,有酒能喝只管喝。
我很好的学会了这些大老粗们的这个习惯。
我本身酒量就不差,只是一直被孔明管着,不过在军营里嘛,就天高孔明远了,想怎麽喝就怎麽喝!我还记得那年跟先帝出征,我做先锋打了个不小的胜仗,然后全营一起喝酒庆祝,张文义和吕字双双来敬我酒,然后他们两个双双喝趴下了,张苞不信邪,提着酒壶就过来,照样趴桌子底下了,喝的酣醉的张苞不服气,拉了关兴要关兴继续跟我喝,关兴跟他说:“你要点脸吧!”,张苞则反问:“我怎麽不要脸了?”关兴看不下去了,只说:“你们一群大老爷们灌一个小姑娘,我都替你们臊的慌!”然后就一个人走了。
关兴,还是很讲义气的,像他爹,义薄云天。
我有点无聊,就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过往,想着那天晚上张苞喝醉被关兴骂的那个傻样,一个没忍住噗嗤就笑了,这一笑就笑出了声来,我直觉不好,赶紧捂着嘴,孔明睁开眼看了我一眼,见我捂着嘴一脸犯了错的表情怯怯的看着他,他便也笑了,说:“我没睡着,无事的,想笑就笑吧。”
哦……你没睡着啊……你觉得我能信吗?你方才那睡颜那麽的干净美好,如果我现在不是你枕边人的话我就真信了!
不过他既然这麽说,我就老老实实的“哦”了一声。
孔明重新闭上眼睛,在我以为他重新睡着的时候,他突然开了口,问:“当年他们都很好奇我会把你嫁给谁?”
他的声音很轻,也没有不悦,不是生气的样子。
我便老实说:“嗯,因为我那时快及笄了嘛,你又不肯纳我,那麽他们可不就使劲猜你会把我嫁给谁了。其实,我多半也能知道,女子嘛,都是你们的点缀,好看的女孩子,更是用来笼络人心用的。像是当年我们在江东的时候,那个老头子,叫什麽来着,对了,张昭,他的那个义女什麽什麽倾,不就很好看,不照样是拿来笼络你用的。如果那天的那个人不是你的话,换了旁人,哪有你这麽好的定力,可不就被笼络了。”
他睁开眼睛,问:“你当年这麽想的?”
我点了点头,说:“其实刚才阿容说到他爹找你要我,我一下就想起那一年了,就是那一年你说我要长大了,要及笄了,就不给我再抱你了,还给了我一剑,一剑穿心。我后来在街上的医馆里躺了大半个月,我想,你许是真的要拿我笼络别人了,毕竟我这张脸还是很能拿的出手的不是吗?只是现在,还没有出现你需要笼络的那个人,如果,有那个人出现,如果……他是很厉害的人,和你一样的厉害,但是他不肯归附先帝,一定要先帝献上美人才愿意效劳的话,你留着我可能是在等这样的人出现,然后把我送出去吧。”
孔明静静的看着我。
说起当年的事,其实我还是有些难过的,轻声说:“我从医馆回去的那一天,我在荆州街头从街尾走到街头,来来回回走了三遍,我在想,你如果真是要把我送给这样的人怎麽办……年纪小的时候我其实是有点爱胡思乱想的,你知道的……”
“可是你还是决定回来?”
“嗯。”我点点头,说,“我不能不告而别,也不能离开你,这是不义。我当时在想,你如果真有一天,要拿我送给旁人,我绝对不哭也不闹,就像你之前想把我送给先帝一样,我认了,我听你的,你要我侍奉谁,我就侍奉谁。只不过花开无百日,他们要的也只是我的身体,我给出去就好了,只是这样此身残败,我也不能再面对你了,找个清净的地方一剑自刎,此事不难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