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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毕后,四爷带着几个孩子和康熙提灯在田埂里轻车熟路地走了一圈,又做了应制诗相和,康熙在农事上很给面子地指导了四爷几句,才起驾回畅春园里去了。

自前两年诸位皇子们的园子建好了,除却建成当日,康熙这还是头一次到哪位皇子家里游幸用膳,四爷封王后虽不设宴,却反倒因为康熙的驻跸引来了更多的目光。

诸王纷纷暗恨四爷奸险,也跟着找理由请康熙去自己的园子里游玩,除了失宠的八爷,和没有园子的十三十四,这段时间以来康熙大多应邀都去了一遍,但依旧是去三爷四爷的园子次数最多。

三爷和四爷如今是被康熙拨拉起来的,二人奉旨入局,如今面上有太子、三爷、四爷、乃至并未气馁的八爷,局势一时越发混杂起来。

福晋虽一时还不死心,可立世子的事在四爷这儿便过了,京城里风向转的快,九爷借来的这阵东风福晋还未搭上,便早已换了风吹。

自从出了太子和直王在塞外的事来,康熙愈发警惕长成的皇子们留驻在京城,不再只同往常一样只带着自己喜爱的孩子出塞,几乎每个皇子都会按序被他带出去,倒让大家都享受了一把从前太子的待遇。

比起对旁人的警惕,康熙对十□□倒更像是一种漠然,不封爵,不降罪,不给差事,亦不带他出去。

这次出塞,三爷和四爷自然是在列的,一是防範他们在京中结党,二是康熙既然要扶持他们,自然也要显示出对应的恩宠殊遇来。

“我这次便不和你去了,阿午还小,一时离不得我,且等他再大一些吧。”宝月听他说这月便要啓程,一边命人来为他收拾箱笼,一边主动同他提道。

“也好,这样弘晖弘昀他们也不必回府,你待在园子里就是。”四爷略一思量,也觉得她说的是,如今园子里上下都是挑拣过的人,他也安心。

宝月朝他无奈一笑,“纵然不办宴,可登门送了礼来的也少不得要去应付来往。福晋又病了,你甩甩手便走了,我若也不在京里,谁来料理这些事呢?”

福晋依旧是老样子,既然四爷不如她的意立弘晖做世子,她便称病在家里,也懒得再撑起一张王妃的脸面去为了府里交际来往。

“辛苦你了。”四爷在她唇边蜻蜓点水般落下一吻,牵着她的手轻声道。

“没什麽可辛苦的,不过是些琐事,哪比得你对我的好。哥哥这样待我,福晋不平原也是应该的。”她轻轻摇头,若受着好处,却什麽都不做,才是真的问心有愧。

四爷沉默着将她揽入怀中,两心相依,一时悄悄。

静夜沉沉,月光冷浸,天色如水,羊脂白烛上火花闪烁,宝月起身剪去烛线,火光在她皎洁的脸侧跳动,明灭间蒙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灯下看美人,的确越看越漂亮。四爷倾身将她圈在怀里,在她脸颊耳侧细细碎碎地落下吻来,他将她的双腕箍在掌心,用自己的体温温暖怀中这块凉玉。

绰约的幔帐,昏黄的壁灯,弥漫在交叠的衣裳和流水一样的青丝间的,是一片旖旎暧昧的暖香熏风,和璧月下低声的亲昵私语。

“十四和十三都被留下来了,我与他们交代过了,若有什麽事,你只管与他们商议就是。”

第二日一早,四爷握住她在他腰间系着革带的手,轻声嘱咐着。

“嗯,四爷在御前也要小心,保重自己。”宝月揽住他的腰身,埋在他的胸膛里,带着惆怅与依依不舍。

两人双手紧握,十指相扣,四爷一路牵着她到圆明园门口,上了马车才留恋地撒手。

御驾浩浩蕩蕩地啓程后,这些日子里宝月便如同穿花蝴蝶一般在各府里往来,多亏有叶嬷嬷在她身边,田氏时常跟着三福晋出来交际,也很热心地领着她同人打交道。

然而没过几日,她好不容易从稠人广坐,胜会如云中挣脱出来,正要好好休息几日,却又忽然出了变故。

这日门房通报十四爷来了的话还没说完,十四便拿着一封书信火急火燎地沖了进来。

他连端上来的水也来不及喝一口,便急匆匆地递信给宝月瞧,“小四嫂,不好了,八妹妹”

不必他说,宝月已然看到了信中的内容,抄录的是翁牛特部递上来的报丧折子,八公主在前几日夜里分娩,生下双胎,一双女儿安然无恙,但八公主本人却因难産去世了。

宝月心中一沉,实在是太过突然,不禁让人感慨起人生无常来,更叫她担心的,是十三的反应。

在巡幸期间,所有的折子会在京中由理事的大臣和皇子们分理后按事轻重缓急发往塞北,这封自然也不例外,如今留在朝中的除却万事不管的五爷,便是九爷和十四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