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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也不挣扎,步履自如地跟着隆科多就走,托合齐正要开口求饶,隆科多却仿佛才看到他这麽一个人一般,他挥了挥手,托合齐就被压住拖了下去。

隆科多不忘在他身上把那块令牌拽了下来,他往空中轻巧地抛了两下,“现在的九门提督,是我了。”

第75章

下人们很快在别地搭起了一座新的御帐,胤礽被隆科多押解到这座新御帐前,这位御前新贵识趣的退下守在御帐外头。

胤礽缓步走入重重包围的幔帐布城,这儿正如他几年前被大阿哥陷害谋反时一模一样,这次倒是自己罪有应得。

帐中通明的烛火照的这儿比白天还要亮堂,康熙气定神閑地坐在帐子中央的龙椅之上,仿佛对胤礽的行为早已洞悉预料到了。

他挥一挥衣袖,掀起袍子,挺起脊背向着前方的御座磕头,“臣问汗阿玛圣躬安!”

康熙看着胤礽这副铿锵有力,不知悔改的样子,连一丝怒气也升不起来,他冷冷地把一把剑丢到胤礽眼前。

“有你这样一个逆臣,朕是朝夕难安。”

胤礽直起身子,他拿起那把剑,拔剑出鞘,剑上的清亮寒光照映着他的眉目,帐中的侍卫霎时也纷纷刀兵出鞘,神情紧张地盯着他的动作。

他平静一笑,擡起头不甚恭敬地直视上方的君父,“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君父有命,赐下御剑,儿臣乃敢不从。”

康熙看着他无惧无畏的动作,指尖不由得一抽,却又很快震怒起来。

“你心中还有君臣父子!”康熙青筋鼓起,怒不可遏地指责他道,“你为什麽要造反?朕容忍你这麽多年,纵观古今,哪里还有能废而複立的太子,朕有何处对不住你,是你枉负圣恩,欲壑难填,得陇望蜀!”

“纵观古今?纵观古今,又哪里有四十年之太子!”胤礽一声冷笑,他盯着康熙,仿佛要刻意激怒他一般,“以重万年之统,以系四海之心,汗阿玛还记得吗?汗阿玛曾说思慕宋孝宗孝养宋高宗,儿臣不过是践行圣谕而已。”

康熙几乎要被他大言不惭的话气笑了,这些话胤礽倒是听得进去,那为何他平日里那些明里暗里的敲打和圣训,他却置若罔闻?

“只怕朕将来是饿死沙丘,死不瞑目!我朝以仁孝治天下,教出你这麽个逆子,朕真不知万年以后用什麽面目面对天地祖宗!”康熙看着胤礽这副执迷不悟的样子,他满是怒气的眼中忽然流露出真切的痛惜,“保成!保成!你为什麽要造反哪?”

初得知太子欲行不轨时,他心中惊怒非常,不明白胤礽怎麽会变成如今这副样子,形迹疯迷,不知所谓。如今见太子面色坦然,毫无愧怍之意,更觉得寒心起来,他亲自教养胤礽多年,怎麽教出这麽个冷血无情,无君无父的东西。

胤礽跪在底下,目光却不甘示弱,为什麽?因为他不想再忍了,大哥,三弟,四弟,八弟,他如今尚还身强体壮,可他不想将来还要应付排行十几甚至二十几的弟弟。

这条路是永远走不到头的,他的兄弟们若有野心,就会自发地向他挥剑,若他们没有,朝堂的局势,君父的暗示,都会是培养野心的温床。若一个太子在兄弟之间没有超然的地位,他是他的弟弟们,也会觉得这太子毫无威慑,谁都当得。

可若是太子的位置超然拔群,稳如泰山,前星就不免要分去几分大星的威光。欲分权柄之罪,于皇帝而言,与造反又有何异?

前有狼后有虎,他如今一日捱过一日,已经在毓庆宫待得要疯了。

“儿臣悖逆不孝,罪当万死,汗阿玛要如何处置,儿臣无话可说。”

他闭上双眼,心中一腔话回过一回又一回,最终却只沉沉吐出这样一句话来。

如今胤礽只觉得累的不想再解释了,他想要的,无非是向上天,向君父求一个痛快。

“你是疯了。”康熙想从他脸上挖出一点悔改之色来,却只看到一片颓然平静。他深吸一口气,竭力冷静下来,额角不停地抽搐。

叫康熙承认他所托非人,亲自教养出来的太子颠倒纲常,倒不如说太子精神错乱来的叫他好接受些。

他眯起双眼,烛光在他眼中跳动着晕开一团,到底是天色太晚了,早已不像年轻时那样,如今康熙的身体遭不住一整日不休息了,又才发了怒,一时竟觉得脚下有些发虚。他不愿在胤礽面前露怯,不再多说,便挥手叫人将他拿下去关押住。

胤礽也不挣扎,走到如今这一步,生死也早就是置之度外的事。

随着胤礽竟然有些轻快的脚步声在御帐里响起,康熙浑浊的目光中映出胤礽一个模糊的明黄色背影,却渐渐和小时候那个贴在自己身边慢慢长大,失了额娘,孤苦伶仃,聪颖仁善的孩子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