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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并不需她亲自清点整理,只需对着册子拿个主意,心里有数便可,但这麽一天天下来,到底也觉得太累了些。

这日她疲惫地回到九洲清晏的后殿里时,便见阿午正拿着九连环在玩。然而没两下就被他轻轻松松解开了,以往四爷閑着的时候每晚都会带阿午出去逛一圈,回来了再给他说经义,或是带着他练字。

如今他们两个都忙,阿午已经自娱自乐地玩了好长一段时间了,宝月不禁有些愧疚起来。

阿午周边还零零散散放着许多祜满从杭州带来的江南小玩意儿,或是四爷门下的人自各地送来的礼,其中有两只异常漂亮的彩色玻璃小马,异彩斑斓,栩栩如生,据说是从广州买来的西洋玩意儿。

宝月忽然眼睛一亮,她笑着对阿午招呼道,“阿午阿午,想不想出去玩?”

阿午听到宝月的声音,放下手中的九连环便像个小炮弹似的沖到宝月怀里。他仰头看向宝月,两双颇为相似的眼睛亮晶晶地对个正着。

“额娘终于有空带我出去了,这些日子阿玛和额娘都不管我,没意思极了。”

“那是自然,这些日子事忙,没能好好陪你,是阿玛和额娘不好。但额娘马上就有空了,带你去庄子上玩,去骑马,好不好?”

宝月捏捏他白嫩的小脸蛋,坏心眼地看着阿午鼓着圆脸在自己手中挣扎起来,便觉得这些日子的疲劳都一扫而空了。

“阿玛去不去?”

阿午努力从额娘的魔爪中逃脱出来,一本正经地捧着自己红彤彤的小脸问道。

“那你怎麽说?”

四爷这日忙到了下半夜里才夤夜返还,不意房里还亮着一盏灯,宝月竟还未歇下。洗漱过后才準备躺下歇息,便听她说了要带阿午去庄子上骑马的事。

四爷每日都很晚才回来,早上又很早出去,宝月只有晚上睡着了后才能迷迷糊糊地在梦里察觉一个人钻进自己被窝里。这日她撑着困意不睡在床上等着他,便是特地为了告知他此事。

“我说你忙大事呢,忙完了就来陪他。”宝月趴在床上撑着下巴朝他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一想到自己能出去玩,四爷却还得苦哈哈的在衙门里干活,便觉得有些得意。

“也好,我本就想带他学学骑马,”四爷却并不觉得这差事辛苦,俨然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后头尽是些得罪人的事,你们先躲出去也好,总有那走投无路不讲客气的,省的有昏了头的沖撞了你。”

“这是怎麽了?”宝月一皱眉,他们好几日没空好好说会话了,听他话里的意思仿佛现下的情况并不算乐观的样子。

“人多心杂,有些有消息门路的,知道这回是为了军费,有的也就还上了,”他解开衣裳上头的两粒扣子,枕在宝月腿上,心中才终于觉得松快下来,“有的已把这些东西变成了老家的田宅;有的分明没做过却被上峰摊派;还有自恃身份,并不给我面子的。”

他沉沉叹了口气,嗅着她身上疏淡的槿花香气,想着想着便不自觉锁着眉头睡着了。

一夜安睡无梦,第二日晓光初现的时候,四爷一睁开眼睛,便发现宝月已不在床榻上了。还疑惑难道她这样早就迫不及待地到庄子里去了?

不一会儿却听到外头传来她细细絮絮的说话声,轻轻地,仿佛生怕惊扰了什麽一般。

“这一箱子的,是天气凉了穿的,若入了秋还是如今这个日头,便从这个箱子里拿衣裳,”软底绣鞋在外间悄步挪动,“四爷惯常不爱惜身体,一办起差事来连吃饭也顾不上。旁的也就罢了,唯独吃食和休息上一定要多注意,原来那病好了才没两年,年轻时候不养好底子,往后要恢複只会愈发难。公公到点儿了只管提醒四爷,若四爷不悦,只说是我吩咐的便是。”

宝月正在外间同苏培盛细细嘱咐,说完了衣裳,便带着苏培盛走到放披风帽子,还有放提神的香包膏药的位置上来,走着走着,却忽然见苏培盛停下不动了。

她疑惑地随着苏培盛低头的方向看去,便见四爷披着一件外衫靠在屏风上静静注视着她,眼中满含笑意。

苏培盛很识相的悄声退下,将地方留给这两个黏黏糊糊的主子,他一介阉人,不懂什麽情爱,但也知道这样十年如一日的情分属实是罕见,纵然也有长情的,但一直这样热的跟滚着水似的却不多。

四爷站在原地缓缓张开双手,宝月便快走两步,乳燕一般地投入他的怀中,她轻轻嗅着四爷寝衣上染上的沉水香气,难舍的眷念迟迟地缠绕上她的心头。

“是不是我太久没有同你分开了,只是去一趟庄子上,怎麽好像这样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