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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觉得自己一点出息也没有。

“那就不去了,好不好?”四爷的目光温柔地在宝月脸上舔舐,从眉峰到唇角,每一处都被他细细描摹,“很快就好了,至多一两个月,等京里安静下来了,就回来陪我。”

他们身上的气息难舍难分地融在一起,在尚带着一点凉意的清晨留下一室氤氲暖香。

弘晖、弘昀和大格格也都一块跟着上庄子里去,四爷便索性也不回圆明园了,带上宝月指出来的那些箱笼便待在户部办差。

这下更没了顾忌地发挥他的阎王本色,如今四爷本人待在户部不出来,家眷病的病,躲的躲,形势又比上回坚决的多,一些不那麽刺的刺头也就渐渐软化了。

第79章

如今正是夏秋之交,随着天气趋于凉爽,林木也渐渐镀上一层金黄的色泽,阿午早几日还会念叨几句阿玛什麽时候忙完,但很快便撒了欢似的在庄子里跑来跑去,那座秀致幽美的圆明园短暂地被他抛在了脑后。

再加上不必读书,他每日跟着四爷派来教习马术的太监学习后便肆意地在草地上打滚,又在丛林间钻来钻去,时不时拿些宝月也不认识的花草果实来问她,宝月招架阿午不得,便特意请了原先打理庄子的奴才来问,这才应付了阿午层出不穷的问题。

宝月在庄子上休息了一段日子,便觉得原先的疲乏一扫而空。这日她坐在院子里参天的梧桐树下乘凉,金风细细柔柔地拂过,翻动两下手中的书页,便饮一口庄子上自酿的蔷薇露,只觉得好不惬意。

蔷薇露名字虽叫露,实则却是用鲜果和葡萄酒打底的一种低度果酒,口味虽然清甜回甘,宝月却也不敢凭借自己那没几两的酒量多喝,她连忙拿起一旁的果子堵上自己空閑的嘴巴,一口下去,却又是眼睛一亮。

“这个好甜,汁水也多,这是什麽品种的枇杷?”

庄子里向来到了应季的时候便会送当季的东西到王府和圆明园去,瓜果蔬菜、皮毛家禽,都赖他们供应,以往却并未见到这个。

“回主子的话,这个乃是金杏枇杷,据说是南边靠海那儿的品种,尤其易坏,又实在娇贵,一季下来也结不得几颗,故而便免了供应,”那管事夫人笑盈盈地同她解释,又忙不叠地补上几句吉祥话,“是贵人临地,这才结出一盘来,奴才不敢不供上来给侧福晋用。”

“原是如此,既然只这一盘,便端一半给阿午尝尝。”宝月恍然,一个小丫头很快递了玻璃盘子上来,玛瑙分了一小半出来,正要差人送去,宝月却忽然改了主意,“还是我自己去,也不知道这孩子又到哪里去了,今日竟不曾见过他。”

一行人先到了马场,又穿过果园,最终找到阿午的时候,他竟然正在太监们的包围下一本正经地坐在一条清浅的溪边垂钓。宝月颇为新奇地看他一身行头,小小的斗笠,小小的垂杆,想来是庄子上的人为阿午赶制的。

“你这是在等一个愿者上鈎?”宝月凑近阿午身边,看了看底下那道一丈宽的水流,清澈见底,一览无余,说这是一条水沟也不过分,怎麽钓的上鱼来呢。

“我也不知道,”阿午鼓了鼓脸,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无聊,并告诉自己这样是不对的,“阿玛说,钓鱼是观察天地,湖水,和鱼儿的习性,也是万顷波中得自由,感受天地间气,是格物的一部分。还有弹琴、作画、写诗,都是这样。”

“”

宝月一时哑然,四爷在园子里做天下第一閑人的时候,究竟教了孩子们什麽。

自从宝月离了圆明园,礼是再也送不进去的,从前虽也只能得到宝月满口敷衍,毫无实质意思的客套话,却也总比如今门都进不去的好。衆人无可奈何的打道回府,眼见着四爷无可转圜的态度,加之康熙默不作声的支持,纷纷回去清点起家中资産来。

有康熙和四爷上下配合,意思如此坚决,事情再难也慢慢推动了起来,远在塞外的康熙接到奏报,银两已陆陆续续地开始还归国库,御驾便在十月底返回了京师。

追款事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天气越来越冷,宝月便也带着阿午回了圆明园里,秋日待在庄子上是閑情野致,乐趣颇多,但若是入了冬就多少有些不便了。

谁知及近年节的时候,却忽然捅出来一个大篓子。

有四品的一满人官员家中实在无银,可户部官员只说是奉行旨意,叫他弥补亏空,不肯留情。催逼太过,竟然逼得那人将京师内城的宅子私下售卖,一家老小大在寒冬里只能流落街头。

这事一发,一时朝野哗然,雪花一样的参奏折子纷至沓来,堆满了康熙的案头。不知多少人蠢蠢欲动,欲要借此生事,最好叫这催款一事就此消停。四爷倒是四平八稳地照常上朝,当日果然便有人疾言厉色地当衆指责户部官员渎职催逼,他却仍旧不为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