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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月牵着四爷的手,四爷卡的位置不好,纱缎从发髻往前头坠下一截,影影绰绰地盖住了她的眼睛,叫她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

“杭州也有这样的缎子,只是量少,我从前也买不到几匹,怎麽如今都卖到京里来了。”宝月看着眼前被流水月华笼罩着的朦胧街景,忽然有些疑惑道。

“大约是得益于老九,”四爷冷笑一声,“他本事可大呢,从内务府的奴才里叫人给他去盛京那儿采东珠人参,再拿到江南去卖,从江南低价买布匹绸缎,又运到北方来。一路上只要奴才们亮明身份,当地官员自然伺候的妥妥贴贴的,一文钱路费也不必他花,他的奴才们反倒还能连吃带拿。”

“”

宝月被九爷这资本积累的方式惊呆了,这是大清三角贸易?

第84章

宝月又拉着四爷一块去河边放灯,数不清的花灯在层层涟漪之间漂游,将夜晚的江面映地彻亮,中秋节的花灯大多是为了寄托对远游在外亲人的思念,她在灯里写下阿玛额娘的姓名,目送着那盏灯远去。

大约又逛了半个时辰,二人便啓程回圆明园里,纵然街上的夜市未散,可四爷如今日日忙于监国事务,也只能抽出这一个晚上的时间而已。

“咱们去一趟王府吧。”宝月坐在马车里忽然道。

四爷瞧她一眼,随后便点了点头示意车夫转向。

未几,马车便摇摇晃晃地在王府门口停下,四爷扶宝月下来,一团圆月高高地悬在枝头,静静地笼罩着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庄严府邸。宝月令出来迎接的太监退下,她循着记忆走入其中,向西几百步,便是面阔七间的正殿,三色的琉璃瓦在月色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你想来看前院?”四爷问道。

不是的,宝月在心里想,她想看的是那座雍和宫里的银安殿,那个故事开始的地方。她闭上眼睛,对着正殿的匾牌躬身拜了三拜。

“方才对着河灯不许愿,怎麽要到王府里来拜?你许的什麽?”四爷笑道,他只以为她是在对月亮许愿。

“说出来可就不灵了,”宝月转头朝他笑,月光碎在她的眼睛里,可她对自己的愿望却缄口不言,“今日是我的寿诞,神佛会第一个实现我的愿望的,是不是?”

“有什麽东西你还要求助于神佛?”他可没有短缺她什麽,四爷牵住她的手,去亲她流光纱下的眼睛,再柔软,再像流水一样的纱绸也带着涩意,带着温热的纱绸触感落在她的眼角,惊起一阵痒意。

他语气中还带着笑意,“只要心诚,佛祖会看到的,至于会不会第一个实现你的愿望,我又怎麽会知道呢?”

大概是因为她求的不是别人,正是眼前这位神佛。愿她两辈子的家人都平安喜乐,也希望她身边的四爷能顺遂地得到他想要的。

忽然觉得方才宝月吃不完的糖糕有点太甜了,四爷看着她仰起脸朝他笑,喉间微不可见地滚动两下,甜到他嗓子有些痒,他更紧地握住宝月的手。

西风渐渐带来寒意,竹叶上也挂满了白霜,御驾回京后,京中愈发如同一潭死水一般地沉静下来,康熙并不乐观的身体情况叫衆人愈发觉得这个秋天肃杀萧瑟。

“论理说,今年该是要去盛京祭祀祖宗的,”康熙咳嗽两声,如同破旧的窗户被寒风吹动,他浑浊的双眼愈发暗淡,“朕实在难以成行,便由你去罢。”

四爷被康熙传来寝殿,才彙报过这段时间未曾发去塞外的其他事务,就忽然听到一道惊雷落在耳边,他感到一阵不可思议,下意识地擡头,便撞上康熙等待已久的平静目光。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是。”四爷只觉得热血上涌,沖的有些头晕,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他低下头,试图按捺住自己几乎要跳出来的心髒,忽然觉得眼眶涨的发热,后退两步抖着手向康熙磕了一个头,“万望汗阿玛以天下为念,保重圣躬。”

“起来罢,朕知道了,你上回进上来的药不错,朕已然好多了。”康熙语气轻松,甚至还带着笑意,仿佛自己方才只是说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

才站起来的四爷听了这话,眉宇间闪过一丝挣扎。他知道这时候绝不应该再多话,应当比起从前更加谨慎,才不算辜负圣恩,可他沉默一瞬,却到底又一掀袍子直挺挺地跪下了。

“儿子不敢欺瞒,那药乃是十三所配。他久病成医,听闻汗阿玛苦于风疾,日夜难安,求览百书,才以此药进上。”

康熙没有说话,佛珠拨动的声音在殿中响起,过了许久,他才缓缓道,“十三有腿疾,如今好些了吗,他如今尚还年轻,要好好调养,朕改日传旨叫太医院的去瞧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