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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鬼影迷蹤亦为这个实验室投了资,那麽或许我在系统里可以查到相关资料。我登上内网,检索关键词,输入“far east boratory”,摁下回车键……

系统弹窗跳出来,提醒我权限不足,该资料暂不对我开放。

真奇怪,唐晓翼的任务信息禁止我调阅,这个实验室的资料也禁止我调阅,难道我的权限被下调了?我又另外搜了几份资料,全都可以正常查看。

我在鬼影迷蹤摸爬滚打多年,所持权限已相当之高,比我高的大概只剩下鬼影迷蹤的几位高层,以及埃克斯……为什麽独独这两份资料,禁止我查看?掩饰得越神秘,我就越好奇。

那几位高层的密钥不好弄,埃克斯的倒是可以一试……只是倘若我用他的密钥登录系统,他那边会立刻收到消息,并且直接定位到我这台电脑……这实非我所愿,毕竟:我还不想丢了这份工作。

退出系统,工作群的消息泡泡从电脑右下角飘出来。埃克斯在浮空城工作人员大群里发布了一条通知:

近期协会将组织代表团,前往中国上京参加唐晓翼的葬礼,有意者可以向后勤部报名。由于中国境内禁止私人飞机航行,所以协会将会租用一架atr-72a作为交通工具,其载客量为70人,代表团人数以此为準。

对面工位的同事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唐晓翼人缘真不错啊,一下就有十几个人来找我报名了。”

另一个同事立刻接话:“但我们办公室不会有人主动报名吧?大家或多或少都在工作上同他有过摩擦。”

“那也不一定,毕竟除去工作,唐晓翼人不赖。”同事又说,“之前团建时他做的饭挺好吃,也请我们吃过好几次茶歇呢。”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就“是否参加唐晓翼葬礼”与“如何评价唐晓翼此人”这两个话题讨论一番,最终还是有几个人主动报了名。

我清楚唐晓翼向来受欢迎,想必这70个名额很快便能报满,而我并不打算凑热闹。虽说我的确间接害死了他,我也因此而怀抱愧疚之心,但我并不打算去参加他的葬礼:一是实在太远,二是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的家人……我可是“兇手”啊。

我没再记挂着这桩事,转而专心去做我自己的工作。待到下午五点,即将下班时,埃克斯忽然又发了一条通知:由于报名参加代表团的人数不足70人,剩余名额将平均分配至各部门,未主动报名的工作人员将自动参与抽签。

部门群聊里紧跟着跳出来一个抽签程序,我手心沁汗地点开它——没有抽中我。与“安心”并行的,还有丝丝缕缕的遗憾,似乎在点开程序的那一刻,于我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并非是抗拒去这场葬礼的。

但天命业已注定,确认我不必奔赴他的死亡。

一旁的同事却发出了哀嚎:“怎麽抽中我了啊!”他满腹怨气,洩愤般地把通讯器丢在桌上,“我刚準备休年假,这个葬礼正好搅乱了我的假期——不好意思,死者为大,但我还是要实话实说。”

其他同事纷纷发出毫不留情的嘲笑,其中一人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你就当去上京旅游了呗,你还没去过吧?”

那人骂骂咧咧:“唐晓翼也真是的,活着破坏我的计划,死了还要破坏我的假期,我们天生八字犯沖吧?”又不死心地拿起通讯器,“不行,我得私信会长,看看能不能帮帮忙,把我的名额换给别人。”

我倏地冒出一句话:“我和你换吧,我去参加他的葬礼。”

说罢,我才后知后觉地擡起头来,对上了一衆同事的震撼目光。对面同事喃喃道:“你开玩笑的吧?你和唐晓翼向来斗得最狠啊,我以为他死了,你会开香槟庆祝。”

“……所以我才会去参加他的葬礼。”我将碎发别至耳后,给埃克斯发消息说明我要顶替同事出席葬礼,“还有什麽事情,能比亲手送走宿敌更甜美呢?”虽然严格来说,我确实是“亲手”送走了他。

埃克斯显得很淡定,回了个“ok”表情包后就再无他话,我的名字亦被添加到了名单中。

关闭聊天框,我的心情却远不如面上这般镇静。说到底,盘踞在我内心的那份羞愧,始终同我耳提面命,要求我把“我害死了唐晓翼”这一事实记在脑中,使我同“唐晓翼”産生仅我一人知晓的牵绊。

他有家人,奶奶年事已高,妹妹年纪尚小,阖家上下,本就只唐晓翼一人可以主事。而今他已经亡故,他的奶奶和妹妹又要怀着怎样的心情去料理他的后事?我的那一笔签字,不光使唐晓翼去世,亦改变了他家人的生活,这场由蝴蝶翅膀引发的风暴,将在我目光所不及之处,把和“唐晓翼”有关的人与事皆改写作另一个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