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替了我的位置,埃克斯则对我说:“走吧,阮世,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我告别了唐家祖孙二人,跟在埃克斯身后,穿过唐家的院落与花园,最终来到一处僻静之地。我看出这里当然不是唐家给协会代表团安排的客房,遂直截了当地问埃克斯:“您有什麽事吗?”
“你和唐雪说的话太多了。”埃克斯悠悠道。
“毕竟门口就站着我俩,不聊天也太尴尬了。”我回道。
埃克斯没接我的茬儿,继续道:“你要是这麽好奇唐晓翼和他的任务,你可以直接来问我,而不是自己偷偷调查——说实话,你这样,让我很伤心。”
我顿了顿,回了一句:“那你会告诉我吗?会长。”
“我当然会告诉你,不过你得先陪我去个地方。”埃克斯伸出食指,在我面前晃了晃,“相信我,到了那里后,你会感谢我的。”
眼下我也别无选择,只能继续跟着埃克斯,穿过一重厅堂,转眼间便走进了灵堂。堂内高悬白绫,处处装饰着黑纱与白菊,中央置放一尊漆成黑色的棺材,尚未封棺,供来宾瞻仰死者遗容。
棺前摆着一张方案,中央端放一张遗像,并一个香炉、三个供碟。遗像似乎是直接截取的唐晓翼身份证照片,画面中他目光直视前方、面无表情,由于被调成黑白色,整幅照片散发出森森死气,使人为之一凛,不敢多看。
我学着埃克斯的动作,取了三炷香,在遗像前拜了一拜,将线香插丨入香炉中。随后埃克斯领着我,来到棺材旁短暂瞻仰遗容——那场爆炸,令唐晓翼死无全尸,连部分残骸都没能留下,所以现在放在棺材里的,只有他以前常穿的一套衣服。
高领唐装与装饰着羽毛的斗篷,一把收在刀鞘中的藏银刀,其上散发出淡淡檀香。据说,这套衣服曾陪伴着唐晓翼,度过了好几年的自由冒险时光。
那时他十几岁,被诊断出身患渐冻症,索性伙同其他几名与他一样罹患绝症的病友,一齐组了个冒险队,仰赖着自己的努力与能力,在协会闯出了一番名堂。
至今,那些曾与他一同冒险的队员们,业已成为了浮空城的“幽灵居民”。而唐晓翼作为羽之冒险队仅存的成员,在密密尔泉的帮助下奇迹般地痊愈,变成了一个健康的普通人。此后他不再自由冒险,转而供职于浮空城某个部门,直到不久前去世。
我清楚唐晓翼的这些经历,是因为我明面上的身份是世界冒险协会后勤部工作人员,经常需要收集同事们的资料。同样的信息看过太多次,大脑里自然会留下印象。
何况他可是唐晓翼,是我在工作上的死对头,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太想赢了,理所当然地会留意他的信息。
目光落在那套衣服上,我听见埃克斯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叹息:“该说他‘父母’的确是天才科学家麽,对自己的作品研究得如此透彻,连它的未来都提前预知到位。”
接着,他迈步朝灵堂外走去:“走了,阮世,这回真领你去你的房间。”
去客房的路上,埃克斯简单向我说明了远东实验室的概况。
正如我所知的那样,远东实验室研究的是遗传医学与基因改造,主导该研究的是一对华裔夫妻。他们致力于培育理想中的“完美人类”,试图从基因层面进行筛查,将他们认定的最佳“受精卵”培育成人。
産生于实验室的受精卵们皆经过反複核验,剔除了可能导致胎儿不够“完美”的基因,在被严格控制各项数据指标的体外人造子宫中着床长大,历经被快进的怀胎过程后,最终降生于世。
这类触及到伦理道德的实验,在国际上是被明令禁止的,因此远东实验室的项目处于绝对保密状态,仅有为其出资的组织或个人可以一定程度地获知研究进度,埃克斯便是知情者之一。
他说:“这对夫妻的实验不算成功。那麽多颗受精卵,最终成功长大成人的也就区区三枚,其中两枚还呈现出相似的性状……且它们的品质,全都达不到所谓的‘完美人类’的标準。”
“说实话,知道这一成果时,我都想撤资了……我每年给他们投这麽多钱,可不是为了看这些垃圾的。”埃克斯笑了笑,口气平淡到像是在谈论今天要买什麽菜回家做饭。
“所以这和我有什麽关系吗?”顿了顿,我补充道,“……远东实验室于十年前关闭,那一年我也正好被你带到浮空城,而我也没有在此之前的记忆。”
“唔,那里是你的家呢。”埃克斯托腮作思索状,“你是那三个平安出生长大的实验体之一。你是零号——所以你的名字里,带了一个‘令’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