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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晓翼的微笑慢慢褪了色。

他出声道:“师傅,麻烦停下车。”

然后他转过头问我:“令书,你带了武器吗?”

我有些莫名,但决定信赖他:“包里有把手|枪,glock p365,你用得习惯超紧凑型手|枪吗?”

“但我猜你肯定配的是15发容量的超长弹匣。”唐晓翼说,“借我一用,多谢。”

没话讲,他猜对了。我从背包里拿出这把小巧玲珑的武器,递到他手中。唐晓翼开门下车,忽然探回半个身子,认真向我保证:“稍微在这里等我一下,马上就好。”

我倒没打算拦他,我单纯想嘱咐一句:“动静小点,最近的警察岗离这里不到一公里。”

闻言,唐晓翼又笑起来,眉眼弯弯似月牙儿。他说:“好。”

隔着车窗,我看到唐晓翼穿过马路,走向对面街道。

不再面对我时,他脸上的笑容彻底落了幕,面无表情的模样透露出几分杀气腾腾,直沖着涂鸦墙下的那几名瘾君子而去。那几个人显然刚刚嗑嗨了,正是最醉生梦死的时候,被唐晓翼揪住衣领一把拽起来时,面上那副飘飘欲仙的神情都还来不及褪去。

这帮大脑被毒|品侵蚀的家伙可能需要花上一点儿时间,才能理解自己已然大祸临头,而唐晓翼并没打算给他们这个机会。他首先抡下一拳,再转过肩膀、双手抱拳,用手肘重重磕向那人面门,直揍得他鼻血横流。然后他再拎起另一个人的衣领,似乎用了几秒钟辨认对方的五官,确认并非他要找的人后,便松手放过了他。

唐晓翼逐一检查过那几名男子,从中筛选出他要找的二人,左右手各拽住一个,把他们拖进了一旁的矮巷里。

我收回视线,在后视镜里同司机撞个正着。他摸摸鼻子,自觉尴尬地没话找话:“看不出来啊,年轻人有两下子。”

虽然没接话,但我的看法与司机一致:尽管我早在和同事的閑聊中,听说过唐晓翼是一个反差巨大的角色,平常閑聊风趣幽默,对待工作却异常较真,同事偶尔想摸个鱼、偷个懒,交给他的数据与资料中或有缺漏,被他发现便会招来一顿冷嘲热讽。

可我不觉得这样的反差有问题:生活是生活,工作是工作,在其位谋其事,既然能把这件事做好,那为什麽不呢?唐晓翼的嘲讽也并不涉及人身攻击,纯粹是以比较尖锐刻薄的语言,要求同事赶紧校正数据、补充资料。上班嘛,社畜嘛,谁还没和同事有沖突了,能一直忍着才奇怪。

但以上这些说辞,本就是二手消息,可信度要打一个问号。就我个人而言,作为“令书”时,和我接触的唐晓翼是一个过分和气的、彬彬有礼的年轻男人,情商颇高,抛梗与接梗的能力都很强,和他聊天确是一桩美差;作为“阮世”时,与我为敌的唐晓翼则是一个心思缜密、见招拆招的难缠对手,擅长将每一重席卷向世界冒险协会成员的风暴阻隔于千里之外,再把波澜推向彼岸的鬼影迷蹤。

只是他大概没想到,他方才问他的死对头,借走了一把本可能指向他的枪。

唐晓翼说到做到,的确没让我和司机等太久,很快便拿着一个背包折返。

先把枪还给我:“没有开枪,弹匣还是满的。”再对司机说,“可以继续开车了,目的地依然是国大使馆。”

我注意到唐晓翼的背包,和我的背包似乎是同款。我把包翻过来,刚巧他也把包翻了过来,二者一对,我不禁笑了:“怎麽你也直接把这个包拿来用了啊?我看挺多同事嫌它丑、不想用,索性压箱底了。”

前年时,为庆祝浮空城建成五十周年,协会向全体常驻浮空城的员工发放了这款背包,容量大、自重轻,高透气防水面料,实乃旅行冒险之必备良品。

唯一美中不足之处,大抵是埃克斯非要用他的老年人审美,在背包中上方印了一行字:浮空城建成五十周年纪念。既土又突兀,大家都不喜欢,但包都发到手里了,再无退回去的道理,不介意的就直接用,介意的就藏起来。看来我和唐晓翼都是前者。

他倒坦蕩:“包是好包,合适就行。不过这行多余的字的确很麻烦,出门在外背着它,知情者一看就知道我是打哪来的,这对外勤工作不好。”

说到这里,我便想起来:“那现在你的东西找回来了,你还要继续执行任务吗?”

“继续啊,反正就顺路的事。”唐晓翼说,“我要找的人就在国大使馆。”

他诡异地停顿了一下,忽而看着我道:“你要和我一起去吗?去见那个人。我还有些任务之外的话想要问问他,而这些话跟你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