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又分別勉勵瞭每個人一句,這才大手一揮道:“都下去吧,今夜好好休息,明天就是你們開始大展身手的時候瞭。鶴千代留下。”
彌生心下忐忑不已,跪坐在原地不敢動彈。那記錄文書的官員輕笑一聲抱起卷軸筆紙也退瞭下去,廣間中除瞭手執薙刀的護衛外隻剩下瞭一老一小。
松平元康以手撐地,有點費力的從地板上站起來,他慢慢踱瞭幾步,彌生隻見華麗的羽織和袴服從眼前劃過又停瞭下來。
“老朽老瞭,心也軟瞭,當初吉法師他隻是因為懷疑就下令讓我處決瞭阿鶴和長子,如今我卻不想這麼做。所以,鶴千代,旋渦忍族的少族長,你還有一次機會解釋為什麼要費盡心思混進我身邊。”
武士的薙刀無聲滑落,正壓在少年頸項上,彌生隻覺的後背冷汗淋漓。他擡頭看著松平元康的眼睛:“您就不怕我是前來刺殺的嗎?”
“大膽!”武士手中的薙刀下壓幾分,彌生脖子上立刻出現一條血線。少年倔強的盯著老者不肯移開視線,後者同他對峙瞭一會突然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頭乳虎!可惜你出生的太晚,天下格局幾近已定,不然咱們也許還能在戰場上交手也說不定。”
他幹脆盤腿坐在彌生對面,老人身上特有的腐朽味道傳瞭過來:“你沒有殺心。雖然眼神很不錯,但不夠狠。”松平元康輕輕揮瞭一下手,彌生脖子上冰冷的刀刃立刻撤走,溫熱的血液順著素白脖頸流下,混進他豔紅的發絲中別有一絲病態的美感。
刀刃甫一挪走彌生立刻直起腰板,擡頭便同老者平視。“啊!對瞭,就是這種眼神,不甘於被出身所束縛,想要撕破牢籠的眼神!真懷念啊……當初松平氏也是這樣,隻因是當地富商便要被層層盤剝,連傢臣也打著主人項上人頭的主意。老朽那年才有三歲?便被父親送去今川氏做質子,後來結識瞭吉法師,再然後……一晃幾十年,世間之事,果然豈有不滅者乎?”
“如今看見你,當初雪齋禪師收留我的心情終於明白瞭……鶴千代,你起瞭個好名字,阿鶴……去世也有二十多年瞭罷……欸,你怎麼不說話?”
話都叫你說瞭,我還能說什麼?
彌生調整瞭一下坐姿,幹脆也舒舒服服的盤腿坐在地板上:“實不相瞞,我這次來是為瞭瞭解您是否身懷大志。我原本的主人正在猶豫該追隨哪位豪傑,雖然木下關白眼下已經身為天下人,可征夷大將軍的位置卻不是一成不變的。木下氏後繼無人主少國疑,門下想要改換門庭卻無路可走,所以……”
估計他混進來的目的早就已經被透露給瞭這個老人,與其千方百計的狡辯,還不如老老實實應下來。看這新城天守閣的制式,要說松平元康沒有反心大概隻有瞎子才會相信。彌生在賣掉真田傢和維護舊主之間掂量瞭一下,愉快的選擇瞭後者。那幕後之人一定會將旋渦傢派來的忍者描述成一個陰險狡詐無惡不作的小人,自己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表現得純和寬厚。一個利用主傢滿足私欲的鬼蜮暗樁和一個心存道義的溫良少年,人心自然是偏向後者的。
果然,老者放松的拍瞭拍膝蓋,從他放松的動作可以看出至少眼下是不想讓彌生人頭搬傢瞭。他有些懶洋洋的問瞭一句:“哦?你能做得真田傢的主嗎?”
顯然這並不可能。
第042章 忽悠
少年眼中還有對明天的期待, 語氣裡帶著年輕人特有的純真和執著:“我可以盡力爭取,真田少主與我情同手足,若天下烽煙四起, 怎麼算他也不可能安守一隅平靜度日。反正總要追隨一位強者,為什麼不選一個離自己傢近的呢?”
“我可不這麼想。真田傢, 典型的肌肉比大腦發達,太過於拘泥守成,護著那塊破地盤恐怕會要跟著木下秀吉一條道走到黑, 他們瞭不起也就打個兩邊下註的主意還算我高看他真田如水。呵, 日後你若是在戰場上見到瞭前主該當如何?”松平元康覺得這個紅毛小東西真是有趣, 於現世毫無敬畏之心卻又保存底線和理智, 若他日真能長成的話, 不知道又是個何等驚豔的人物, 真遺憾不能在盛年之時遇見他!
“武士在戰場上凋零於勁敵之手難道不是一種榮耀的歸宿嗎?”少年綠色的眸子裡燃起熊熊熊戰意,讓人不敢逼視。就連松平元康也不由得晃瞭下神——上次見到這樣的漂亮眼睛, 還是故友尚在的時候啊!
老者雙手撐在身後朗聲大笑,笑著笑著卻有淚光隱現,他笑瞭一會兒, 擡起一隻手拍著膝蓋唱到:“人生五十年,去事恍如夢幻;天下之內,豈有不滅者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