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人類自己也解釋不清楚為什麼一定要彼此攻伐殺死對手, 更何況一把太刀呢?
剝離掉所謂仇恨的死結,剩下的無非是對資源和占有的貧乏與貪欲。掀開文明的外衣, 藏在下面的往往是一張長滿瞭長毛的野獸嘴臉。
彌生笑著擺瞭一隻茶盞在桌子上指著兀自道:“這裡隻有一杯茶,我和江雪坊都要渴死瞭,誰喝?”
江雪齋雙手合十笑著念佛, 他已經明白瞭少年的意思。而真正被詰問的付喪神陷入瞭新的糾結,如果遇到這樣的情況,他無法選擇。不管是哪個主人, 他都想忠於職守, 此刻那種不想拔刀卻又不得不拔刀的憤懣愁苦終於爆發出來, 瓷盞憑空破裂, 茶水順著桌子淅淅瀝瀝淋瞭一地。
江雪齋拍拍桌角大笑:“誰也不喝, 想必這是神明的答案?”,又快手拿出兩個茶盞斟滿, 捧起一杯放在彌生面前:“這是我的答案。”
少年也伸手取過一隻空盞註滿放在隱藏身形的江雪左文字面前:“哎呀哎呀,我也出個主意。”
“如何讓茶盤裡有這麼多茶盞呢?如何讓茶壺裡有這麼多茶水呢?”大和尚揮開落在衣襟上的紅葉,坐在他對面的少年也拍瞭拍桌子:“解決瞭這個問題,不就能消弭絕大多數不得不戰的戰爭?”
“所以,不拔刀,就斬不開水源,找不到生路,不拔刀是罪。”和尚幽幽嘆息,“這枉顧衆生隻求心安的罪孽,由我擔吧……”
“拔刀,出鞘見血,多生怨念,多生仇恨,拔刀也是罪。”彌生攤開手,細長的指掌上已經結起瞭一層薄繭,那是長年累月緊握武器才能磨出來的,“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我此時拔刀,身後無數人可安居樂業,拔刀的罪孽,我擔瞭。”
所以,刀是該在鞘裡沉睡,還是該在沙場揚威,無非是主人的選擇,而有瞭人類身形的付喪神自然也可以憑借意願做出選擇,如果迷惘不知歸處,那麼不如聆聽本心。
新月完全隱入雲中,已是人定之時,江雪坊扶著桌子站起來錘瞭錘腰:“我可要回去休息瞭,鶴千代你的茶水還真不錯!”他還真的以為被少年約來是為瞭給他指引人生的方向,而斑的寫輪眼在強化瞭他的這一意識後又在他的記憶裡植入瞭新的片段,添添減減下,這和尚隻會記得他收瞭眼前的紅發少年做弟子,一時心軟也沒真的讓他去寺院落發持戒,隻不過在清涼寺有掛過名字罷瞭。
剩下的隻需要斑和柱間跑去火之國東北部的清涼寺把後續問題解決掉就徹底大功告成,清涼寺規模並不大,隨便修改幾個僧人的記憶,再動一動名錄,彌生這個一天素也沒吃過的傢夥就這麼混進瞭神職人員的隊伍。
“你們帶著扉間趁人少先回松永蔬菜,事情辦完回到族地記得給我送個信。姨父那裡就拜托你們代為解釋瞭,有機會我親自去給他道歉。”說是這麼說,恐怕直到戰爭開始,他都不會有這個可能從駿府城離開。
斑匆匆交代彌生多照顧照顧泉奈,立刻和千手兄弟藏在夜色中翻出瞭本丸,房間裡隻留下瞭彌生和江雪左文字。少年也不去管看著茶盞發愣的付喪神在想什麼,直接熟門熟路翻出被子一裹,躺下沒多久就睡熟瞭。
第二天清晨起來收拾好,他按照扉間交代的內容不疾不徐完成工作,除瞭兩個大和尚滿臉欣慰的笑意,和兩年前完全沒有任何差別。
松平元康比之前看上去要蒼老瞭許多。此時木下秀吉已死的消息還捂得密不透風,作為被人防備的首要軍事集團頭子,松平氏的線人還沒有得到確鑿的證據,自然也不敢亂傳情報。彌生幫他讀完瞭文書和信件,老人招手示意:“近身過來。”
少年立刻應聲正坐在他的面前,表情如同往日的任何一天謙恭謹慎,隻聽松平元康道:“我聽江雪齋說起收瞭你做弟子有好一段時間瞭,今天他一大早就去同人炫耀,說是後繼有人,我聽瞭很是欣慰。”
彌生心下暗自感嘆,這個便宜和尚師傅可真是夠給力,這實錘砸的,哪怕清涼寺那邊出瞭紕漏,隻要有未來的火之國主宰的這句話,誰也不敢懷疑他的出身來歷。
他立刻憋紅臉扭捏瞭一下,像極瞭扉間被人誇獎時的第一反應,松平元康扶著肋息笑道:“既然這樣,我也就不能把你當小孩子看瞭。”
就算沒有得到木下秀吉的死訊,松平元康也敏銳的察覺到瞭京都關白集團的動蕩,雖然不能確定關白的生死,但是這個堅固的武將堡壘已經出現瞭裂隙,他決定主動出擊。於是,紅發少年鶴千代得到瞭一個正式的官職和任命,他將以松平氏使節的身份前往火之國京都去替松平元康探望木下秀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