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次郎啞然。是瞭,彌生從小就聰明,現在隻怕更是難以糊弄,隻需不多的幾面就能確定自己在京都的境況如何。可惜各為其主,他隻能隔著牢房看望他。如果自己能再次擊敗松平氏,彌生會不會願意回到木下氏的軍團旗下,會不會……再次回到我身邊呢?懷著這種隱秘而難以言喻的心情,源次郎遞瞭一個包裹進去:“你就老老實實呆在這裡吧。”等我攻克強敵以後把你領回傢,千萬別再鬧什麼幺蛾子瞭,成麼?
彌生可不知道他沒說出來的話是什麼,看到有人給自己送來瞭鋪蓋非常高興,當下就勤勤懇懇的把棉墊展開坐瞭上去,笑嘻嘻的揮手趕源次郎離開。青年深深看瞭這隻毛團一樣的紅發少年一眼,抿起嘴點點頭就扶著腰間的配刀轉身而去。獄卒結巴的聲音再次響起,然後是監獄大門關閉落鎖的聲音。
想憑借這種簡陋的條件困住漩渦彌生……這種事就連最天真自信的忍者也不會相信。除非他自願,否則足輕圍上來的第一時間就能脫身,但是“使節鶴千代”必須受委屈做犧牲,否則戰後怎麼討賞呢?為瞭更好的把水攪合混,少年使用瞭分、身術。他把分、身放在這裡坐牢,自己撬開斜上方的天窗輕輕鉆瞭出去。
少年像隻靈巧的貓一樣翻身跳上屋頂,電光火石間又竄上瞭綠蔭滿枝的喬木,確定遮掩好自己的身形後悄悄從樹葉縫隙間向外看——哦,剛剛來探訪他的真田源次郎還沒走遠呢。
抱歉啦,雖然我跑瞭,不過“鶴千代”還是有很乖的呆在牢房裡哦,回頭可不能怪我噠!
他守在樹上,等待天色暗下來後才小心翼翼的離開這裡。多年以前他曾經潛入過這座本丸執行任務。那是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任務,不但讓他吃足瞭教訓,而且還連累瞭一個名叫花子的女孩。幾年過去,這裡沒有什麼大的變化,道路和巡邏的士兵還是老樣子,彌生幾乎沒有遇到什麼阻礙就潛瞭進去。
侍女們居住的房屋破舊瞭不少,想來這兩年大傢都去努力修繕天守閣瞭,下人落腳的地方會被忽視也沒什麼可以怪的。彌生趁著夜色再次使用變身術,這次他捏瞭個一扭臉就會讓人忘記長相的普通女孩。悄悄偷出來儲藏室裡的侍女服,他找瞭間空屋子躲進去。
西丸夫人最近覺得諸事不順,之前那個起刺兒的松平氏使節被扔進瞭大牢,她的心情剛剛平複瞭一些,本丸裡又開始流傳鬧鬼的故事。據說是吃瞭委屈自盡的侍女夜夜在遊廊上來回行走;要麼就是有妖怪作祟,廚房的食物不翼而飛,殘渣卻出現在秀吉公靈位前的供盤上;或是遠遠看去有明明暗暗的火光。可當管事帶著執刀仆婦趕過去後卻發現屋子裡空空蕩蕩漆黑一片,連個蠟燭油滴都沒有。
諸如此類的怪談讓侍從們戰戰兢兢,私下裡紛紛流傳是秀吉公因為不能光明正大的享受法事和超度而發怒瞭,所以才會把殉葬的幾個仆人放出來搗亂。如果不盡快安撫關白大人的怨念,隻怕下一步就要吃人瞭!
不要小看這些平日裡一點也不起眼的小人物,木下氏恨不得埋進地層深處的秘密就在口口相傳的怪談中悄悄洩露出去,天守閣鬧鬼的事很快風靡瞭整個京都,與此同時關白已死的消息也像無法被紙包住的火一般被無數潛伏在這裡的探子傳遞出去。
仆婦們人心惶惶,傢臣們心思浮動,在這樣的狀態下,木下氏迎來瞭傢主去世後的第一個冬季。
一些消息靈通的富戶們開始悄悄向城外轉移財産——聽說一直盤踞在駿府城的松平氏聯合瞭諸多對木下氏曾有不滿的城主,準備前來討伐。朝堂上的大人們為瞭這件事天天爭吵個沒完,武鬥派認為應該先發制人出兵禦敵,而和緩派則認為應該按照當初松平氏使節的諫書向松平元康服個軟,這樣對方也就沒有掀起戰爭的理由。很快深居天守閣的澱殿傳下意旨表示支持武鬥派,幾個和平主義者被蠻橫的抓起來趕出京都,局勢在幾方混戰中越發危險。
“該死!該死!是誰敢冒充哀傢傳出旨意?你、還是你!?”西丸夫人把桌面上的公文連同筆墨一起推在地上,暗中出手的人正掐著時間的盲點打瞭她一個措手不及。她就是昏瞭頭也不會在這個時候隨意插手軍政大事,不久前為瞭試探才舉辦的演武落得個狼狽收場,再做出這樣的事饒是她也怕被強行送進寺廟!美豔的女子因憤怒而扭曲瞭面容,仇恨宣洩出去後,她的內心被權勢占滿,憑什麼北政所可以如臂使指的指揮那些武夫,而她卻要被一群目光短淺的糟老頭子掣肘?她不服!膽敢假借假借她的名義傳達這樣的旨意,必定是那些慣於爭權奪勢的官場老油條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