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抓住的时机太少了,她必须尽快的、尽可能紧的抓住这个人,绝对不能让他跑掉。
傅恒拂了拂棋盘,表示不玩儿了,摊了摊手说他快被调走了,一时半会儿也教不会下棋的路子,让她要是有兴趣就自个儿先拿个棋谱琢磨。卫嬿婉愣了愣,她倒是很意外傅恒这么直接的跟她说,他要被调走。不过
“你要被调走?皇上说的?江南这块儿不管了?”卫嬿婉装傻充愣,希望能吊出更多信息来。
“也不算不管,这不是有督察使和你吗?”傅恒扬了扬眉,“不过我应该会先回京,南边儿要打仗了。”
卫嬿婉皱了眉,打仗?她完全没听说,她在前朝的眼睛太少了。“南边儿打仗?西南?永阿黄行商的那边?他知道吗?他走了吗?”她有些担心永璜。
傅恒这次是真笑了,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你们俩要说没私情还真让人不能信,一个一个的都只想着对方,你想好怎么跟皇上解释了吗?就只能想到关心他知不知道消息、安不安全?”
“皇上知道他来见我了?!”卫嬿婉悚然一惊。
“这事儿怪我,啧,也不能算到我头上。他夫人拦我的马的时候,我的近侍里有皇上的暗棋,他那张脸,宫里老人儿谁不认得?大喇喇的就敢出来,也是个心大的,就那么笃定我能把消息摁下去。”傅恒叹了口气,“他来见我的消息就瞒不住了,于是我跟皇上上了密折,解释了他是来见你一面的缘由。他因着恩情来见你,总比让皇上误以为是来见我这个富察家主强。”
卫嬿婉低着眉眼想了想,点头道:“是这个理儿。皇上疑心重,他来见我、只是来见我还好说些。好在他还带了夫人,于我于他、于公于私,都好解释。”
傅恒见她脑子转的这么快,倒是放心了不少,笑着问道:“于公如何,于私如何?”
卫嬿婉抬眼瞥了他一眼,心说你这出殿试考题呢?还要详解,问的好像你心思转的少似的。撇了撇嘴,还是答道:“回傅恒大人的话,于私,我是个后妃,又曾照顾过他,他带了新婚妻子于我相看,是尊我是个长辈;于公,他现在已有家眷爱侣,自然顾忌的多,因着救命之恩能来见我一面已是仁至义尽,轻易不会再冒险与皇室相关的人联络,毕竟被发现就要全灭嘛。皇上也能安心,朝堂不起纷争、大清江山稳固。”
傅恒叹了口气扯了扯嘴角,看她一眼表示赞许,笑容却略淡了些,从怀里掏出个精致的小荷包,里面鼓鼓囊囊的,好像装了个挺重的小玩意儿,被傅恒轻轻的放在棋盘上,缓慢的、郑重的推给了卫嬿婉,盯着她的眼睛轻声说道:“于私,你说得对;于公,我也没想到他还愿意冒这种赌上全家老小的险。‘但有所托、绝不辱命’,我话带到了,要怎么用,随你。”
卫嬿婉盯着他压在手指下的那个荷包,微微睁大了眼睛,她直直的盯着它,并没有马上伸手去接。永璜,他已经逃脱了,为什么要回来?他有了自由、有了爱侣,为什么要跟那个泥淖深谭、虎穴牢笼再有任何的瓜葛?富察傅恒因着太后的关系私下要挟他了吗?还是傅恒没护好他,叫他被谁发现了?除了皇帝,江南还有别人的势力,太后?太后的人抓住他的妻子或者家人了吗?
她几乎是狠厉的抬起眼,阴沉的、控诉的盯着富察傅恒,把傅恒盯得一愣。
傅恒在她的怒视下心思转了几转,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他止不住讶然的同时,几乎要被她气笑了:“你就这么信不过我?把我富察傅恒当什么人了。没人逼迫他,他是为了你。你当时怎么敢去求的皇上,他现在就怎么敢来求的我这个忠君护国的忠勇公。”
卫嬿婉听他说完,懵着脑子想,他没有被迫。那个可爱的、重情重义的孩子,她只是去皇帝那里跪着求了一求,她甚至都没能力真的安排他逃走,还是富察傅恒帮的他。
为什么?她不需要他自己回来帮她,她没打算过,哪怕她了解了他和他妻子的家底,脑子里盘算了很久,还是没想着再联系、再利用他。她甚至严格叮嘱了进忠不许去打探、不许去联络他。相比于他江湖上的那点势力,她更想放他干净的离开,他承载了她所有不可能的梦,离开这些是非、离开这些旋涡。他该是自由翱翔在蓝天中的苍鹰,而不是呼哨一声就会被召唤回来的海东青。
她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她的泪太满了实在是忍不下,但她不该在傅恒的面前再为着永璜哭一次了。她用袖子捂住了汹涌而出的泪,压住呼吸、无声无息的哭了十几息,才抹了脸,面容平静的伸手去拿起了那个荷包,小心的打开、仔细的瞧那个黄澄澄的小平安锁。她见是个经年的旧物,做工也不像是阿哥们用的,有些疑惑的抬起眼,问傅恒:“这是谁的?”
傅恒一直没有出声,他压住心里的讶然仔细的盯着她的脸。他之前料想过许多她可能的反应,意外、兴奋、大喜、推诿、然后接受。唯独没想过她会先猜忌他,怒视着控诉他,她甚至都没有隐藏自己的狠厉,她的目光愤怒到几乎想把他剁了。然后听他说永璜是为了她以后,那些表情该是一个浸淫在后宫阴私中几十年、费尽心机的谋算权势、为着抓住一丝契机宁愿搭上自身清誉也要拉住他不肯放手的人该有的吗?她盯住那个荷包的眼睛仿佛在说,你为什么要回来!你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然后她在眼泪夺眶而出之前捂住了自己那双哀切眼睛,如果不是他一直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看,他根本不会认为她在哭,她哭起来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呼吸都清浅的几乎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