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嗔舀来一勺清水,置入砚中后,右手握墨,手臂便轮彀似地转个不停。
直到清水逐渐变黑,趋于浓稠,他才悠悠道:“有人曾告诉过你吗?”
“什么?”
“你与我太子哥哥有几分相像。”
苏子默浑身一震,颤声道:“下官惶恐……下官蒲柳之姿、犬马之身,好比萤火微光,如何能与皓月争辉?”
永嗔只是看着那渐渐深浓细腻起来的墨汁,笑道:“你不必惶恐。倒不是长得像,而是眉梢眼角那一点愁绪有两三分相似。你既与他相像,我便见不得你发愁。”
苏子默呆住,想要窥探他的神情,却见这位少年皇子只是垂眸凝望着那一方砚台——丝毫不透露内心情绪。
永嗔又道:“人说‘相由心生’。我素来知道太子哥哥是个极好的人。你既然神色间能与他有几分相似之处,我便信你不是坏人。”
苏子默已是全然听愣了。
永嗔恳切道:“我料你心中不安,不知我究竟要如何待你。原本要认你做个诗词上的师傅,谁知竟差了辈,倒也正好——从今往后,私下我只以兄长待你,如何?”
不管苏子默心中如何五味杂陈,一时永嗔离开柳巷回宫去。
惇本殿里灯火通明,户部尚书袁可立与左都御史程铭并肩走出来,正遇上永嗔。
两位大臣问安行礼。
永嗔笑着寒暄了两句,看袁可立与程铭脸上神色都不算松快,猜想里面太子哥哥的心情大约也不会很好,因放轻脚步走进去,探头往东间一看,就见太子永湛从书桌后抬起头来。
“回来了。”太子永湛一如往日,声音温和,一面说着一面搁下笔动了动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