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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黛玉笑道:“且让她埋怨着。”虽是如此玩笑,到底放心不下,因又道:“我这几日心中有事,不耐烦出去走动,或是你们婆子,或是外头小厮,陪父亲往外祖家去的时候,让我身边的大丫鬟给带句话……”

“这话带给谁呢,小姐?”

“也不拘哪一个。最好是宝姐姐,她如今最自在。或是探春,或是迎春,也都好说话的。让她们得空常往外祖母跟前儿提提湘云,好叫外祖母接湘云过去住几日。不然,她在那史家侯府里……”林黛玉想着,心中生怜,“虽说是一笔写不出两个‘史’字。伯父伯母虽好,到底及不上父母。她与家中那几个堂妹又不亲厚……”说着说着,黛玉倒越发担心起来,索性道:“托旁人倒不如我自己来。如今我在咱们自己府上,倒是比宝姐姐、探春等都自在多了。真个儿是骑着驴找驴,倒把我自个儿给忘记了。”

恰巧碧鸢一挑帘子进来,笑道:“这奴婢可就听不懂了,谁是驴呢?”

林黛玉笑骂道:“小蹄子,镇日只知道跟小丫头磨牙,如今倒连我也敢编排了。便使你去跑腿——待我写个请帖,你往史家侯府走一趟,请大姑娘不拘哪一日,过来同我说说话,且告诉她:上回儿蒸的胭脂膏子已成了。”

一时王妈妈与碧鸢都退下去。

林黛玉歪在靠枕上略想了想,记得湘云倒是要从许多年前算起了——那时候两人都还是小女童,同住在贾府。她闭上眼睛,因才看了《黛玉每天看小说》前二十二章,倒是记得清爽,她与湘云结缘还是因为当初十七殿下送的一盏走马灯。

只是当时的心情嘛……林黛玉在隐约模糊的记忆里寻找,寻着当初的心情,将她眼中的湘云一一写来。

开篇便道:史湘云,及长成人,诗社中的雅号为“枕霞旧友”,缘自金陵著姓大族之贾母提起幼时“枕霞阁”撞破鬓角而起。这湘云乃是贾母娘家的侄孙女,父母早亡,由叔叔婶婶抚养长大,但叔叔婶婶待她不好,差不多的针线活儿都要自己动手。生性豁达,与贾母相类,故经常来贾府小住。又有贾母之外孙女,林黛玉,因母亡父病,北上外祖家,寄居贾府,比湘云痴长岁余。

二姝初遇时,都不过四五岁年纪。因彼此不熟,又有那多事下人胡乱传话,便生了嫌弃。彼时黛玉哪里料想得到,来日湘云既有海棠诗夺魁之文采,又有烤鹿肉割腥啖膻的勇武;既有芦雪亭联诗夺魁的机智,又有醉眠芍药裀的娇憨;更不必提中秋联诗“寒塘渡鹤影”对“冷月对花魂”的默契。

写到此处,林黛玉恍然一惊,她却是混淆了这湘云与那《红楼梦》中的湘云了——只是这身边的湘云,实在像足了《红楼梦》中的湘云,究竟是她人在书中,还是书在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