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手上有个隐密的会考舞弊案,是个刚出炉的烫手山芋。礼部上下都冷眼想看他笑话,卷宗浩大,他一个人实在摆弄不过来。是这个世门官家婢出身的吴姨娘帮着他理卷宗,提点规矩。难为一个姨娘识字,写得一手簪花小楷,京官的门门道道,都一清二楚。
他能妥善处理这桩舞弊案,真正进入理事官圈子,后来甚至成了礼部之长,吴姨娘实在功不可没。
没错,他实在是太偏宠了些…不过一个月他也依足规则,只在吴姨娘那儿歇五夜而已。他实在觉得,已经很尊重妻室了,殊不知,妻妾之间,远远不在歇几夜,而是人心向背。
向来对女人不太上心的谢大人,在吴姨娘红颜薄命的因产而死后,好一段时间心灰意冷,痛苦得连还是婴儿的子琯都不想看,之后再也不闻不问。虽然不应该,他总是怨的,怨那孩子害死了他最看重的女人。
一晃眼,她的孩子这么大了,长得这么明媚俊俏。还以为自己忘了,结果原来没有忘,只是埋得很深,很深。子琯腰弯得有点酸,心底直打鼓。我做什么了我?心底不断嘀咕。他很少见到他老爹,老爹见到他没事也要发脾气,横眉竖眼。很小他就知道不受爹待见,嫡母没把他整死就是老天保佑了。五岁前还有个护得死紧的奶娘,奶娘没了他就知道有吃不完的苦头…幸好没两年,嫂子进门了,不然他哪能活到这么大?
这又怎么了?整人也不是这个时候整吧?二爷也嘀咕。他虽然很醋这死小鬼太黏老婆,基本上还是个正直的人。小子又没干啥,古人的礼又烦,这腰半弯不弯比半蹲痛苦哩。
「爹,」他清清嗓子,「弟弟跟你见礼呢!」
谢夫人狠瞪二爷一眼,谢尚书如梦初醒,「哦哦,起来吧。」
二爷挨那一个狠瞪莫名其妙,回头求助似的看着顾临。看她安慰的笑笑,心知没做错啥。这天也真是反常得紧,自从来到这鬼时代,就没见过他老爹这么和蔼可亲、如沐春风。
待他亲切,待五弟更亲切。频频让侍女帮他们俩兄弟夹菜,后来还兴致很高的传酒。顾临忐忑的起身说明二爷还在吃药不能喝酒,公爹也没有生气,问明了可以喝茶,就让二爷以茶代酒,父子吃吃喝喝,谈文论诗,指点江山。
二爷炸毛,琯哥儿更炸毛。小五爷才十二岁,头回喝酒呢,又被他老爹的态度搞了一个受宠若惊如坐针毡。几杯酒就把他灌得躺平。
谢尚书传人抬春凳来,还骂了婢女不机灵,不知道要带个薄被。把自己的披风取来,亲自盖在小五身上。第二天,酒醒了。琯哥儿一个激灵,天才蒙蒙亮就去他哥的房门口团团转。转到甜白领着小姐妹过来,才知道转错门口,冲到东厢猛敲门。
刚漱洗梳妆好的顾临诧异的看着他,「琯哥儿,怎么了?」
「昨儿个、昨儿个…」可怜的小脸皱成一团,心有余悸,「爹那样是不是…嫂子,我若没考上童生,爹会不会生扒我一层皮?那顿,不会是断头饭吧…?」声音打颤得厉害。
公爹是礼部尚书,又不是刑部尚书。再说你爹只是标准男主外女主内,不问家事而已,考不上童生而已,又不是谋反,公爹干嘛大义灭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