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恨继母么?或许曾经恨过的。只是她渐渐长大,看见曾经如花般盛开的美丽女孩,渐渐挫磨销蚀得苍老而惊惶,反而觉得同情。
「姊姊,台北好不好玩?什么时候可以跟你去玩?」妹妹兴奋的问东问西,她摸着妹妹柔软的头发,跟她扯些家常,从她清澈的眼中看到渴望亲情的影子。
自从母亲过世以后,父亲越发严峻,早早脱离家庭的她,反而幸运。
重建这个家,父亲倒是过足了皇帝的瘾。妹妹这样美丽的头发,却被硬剪成短短的学生头,只因为父亲觉得这样才有「学生」的样子。
父亲,你已经退休了,不再是学校的训导主任。继母和弟妹不是你顽劣不堪的学生。
「爸爸最近在干嘛?」她起身掏行李,在妹妹的头发上别蝴蝶发夹,「这要小心收好,别让爸爸看到了。」可怜嘴唇脱皮,她翻出自己的护唇膏,「这也要收好,到学校涂就行了。多喝点水,女孩子的嘴唇要照顾。」
「爸爸?」妹妹照着镜子出神,「爸爸现在在夜校兼课。所以我少挨了好多打。姊姊,好不好看?」
染香点头,神情却不禁黯然。「这个,」她掏出一小箱的蝴蝶家族的保养品,「记得给妈妈,知道吗?」继母身上是一点钱也没有的。
这个阴沉的家实在感觉不到家的气味。只是几个小时,她却怀念起蝴蝶养猫。
「回家是应该的。我们没有连假,让你这么久都没回家…」静在逆光中微微笑,「多玩几天吧。」
她现在却想马上回蝴蝶养猫。
若不是有妹妹,连一天都待不下去。
天亮家里空空荡荡,父亲去公园,妹妹上学,只有继母带着还在喂奶的弟弟,跟她在家。
继母还是紧张的,欲言又止的。她百无聊赖的翻完全部的报纸,发现继母僵硬的想开口,染香先打破寂静。
「阿姨,到底是什么事情?这样急着叫我回来?」
她一惊,险些把弟弟摔在地上,小小的婴孩惊惶的哭着,她一面拍着弟弟,终于鼓起勇气,「染…染香,你…你可不可以放弃继承遗产的权利?」
染香楞住了,她倒是没想过继承不继承的问题。继母怎么会突然提起?
「爸爸身体不舒服吗?」她回忆父亲的样子,看起来非常健朗。
「没有没有,汉霖身体很好。」话说出口,她惊惶的样子也消失了些。
她望着继母,柔弱没有主见,总是那么听话顺从的女人…她脑中灵光一闪,「爸爸要你跟我说的?」
「不不不,」继母又慌张起来,「不对不对,汉霖…汉霖什么也不知道…拜…拜托你,染香,请你…请你拋…拋弃那个…什么…什么继承权…」她抖着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打得整整齐齐的文件。
望着她,片刻作声不得。
「拜托你,染香,拜托…」她几乎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