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终,对那一个将霍家搅得天翻地乱的女子,从不肯正眼瞥上一瞥,更遑论是心平气和地开心接纳了。
自己的儿子,是如何的天之骄子,岂是一个小小的低下丫头配得上的?!
门第之见,犹甚杀人,活生生地将人磨尽生气,偏又是从不见一滴血红!
每年的腊月年尾时节,终于处理完整年的船运事物,开春最大的乐趣便是什么也不想闲闲地倚坐在芙蕖楼上,围着暖炉,品着绝顶的香茶,手捧书卷,或临窗赏竹林落雪,或以书掩面,闭目假寐。
读书是次要的,她想拥有的,只是一份闲淡,只是一份不再如一年中其他时日匆忙的悠闲心情。
早已数不清是多少岁月了,儿时伴在隐居山林中父母身边的那一份单纯的快乐再也寻之不到,无忧无虑的日子似乎随着年岁的渐长、伴着心思越来越百转千回而愈来愈少。每日睁开眼,入眼的便是大大小小的琐碎杂事,进心的便是漕运的账目往来、人员调配、船坞增减……累了,早已累了,倘若没有那一声声爽朗而开心的「开春开春」,她只怕早已支撑不下去了。
开春开春,开春开春,开春开春——
一年冬尽便是春,便是春埃
开春开春,开春开春,开春开春——
一日日,一时时,一刻刻,无时无刻不围绕在耳边心底的含着笑、带着情的高声呼喊、低吟轻唤,却奇异地从来没有感到过厌烦的那一刻,听入耳中,传进心底,从来便是一曲悦耳的宫律,声声入耳,声声进心。
想来,喜欢上他,便是从他这一声声高呼低吟着自己的名字的时候一点一点开始积累的吧。
与所见过的所有人的性子截然不同,没有少爷的骄纵,没有世家子弟的蛮横,却是那般平易近人、却是那般和颜悦色、却是那般直截了当。
开心着,会用嚣张的大笑口吻说「少爷疼妳哦,我的小开春。」;快乐时,就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地跳过来跳过去,火燎燎地背起她就跑着喊着「我带妳出去玩呢还是去探望开春的爹爹呢?」;就算对着她的不解风情瞪大了一双豹子眼气鼓鼓地狠劲盯她时,也是劈里啪啦地喊着「开春开春,妳再这样我会哭给妳看,我真的一定一定会哭给妳看。」——令她总是会不由自主地笑个前仰后合,心中则是那么那么香甜如蜜!
她到底喜欢上他的哪里,喜欢他的一些什么?
只是因为长久以来习惯着与他朝夕相对,习惯着身边是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男人的存在,所以才不得不喜欢上他的;还是就像他说的,喜欢就是喜欢了啊,反正你这一辈子是跑不掉的,你就认命地喜欢本大少爷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