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第一次有人说我温和。」比起周遭批判,可算赞美了。

「那是因为太接近你,以至于……不好看清你。」理查侧首打量他。「就像你们东方人说的,当局者迷。」

「爷爷也一样很接近我,却是旁观者清。」

「唉,都这把年纪了,总不能还迷迷糊糊的跟着搅和。」

会心的一笑后有短暂的沉默,祖孙俩只是休闲的漫步,来到一洼小水池边时,理查已有些气喘的微咳。

「到教堂里吧,这里风大。」古圣渊忧心道。

理查摇摇手。「在美国,不是躺就是坐,这把骨头都快瘫了。」

「爷爷为什么不到宅子里,虽然荒废了十八年,但是这几个月来,已经整修得差不多了。」身体不好的老爷爷,执意要在村子西边的教堂里会面,令古圣渊忧虑他的健康。

「十八年了吗?」佝偻的身形长叹着。「时间再怎么能冲淡悲伤,我永远都沒办法踏入女儿惨死的地方,我老了,胆子也小了,沒有办法再面对同样的景色而不痛苦,尤其当年的事……英浩像疯了一样。」

只要一靠近大宅,就无法不想起女儿浑身是血的被篠原英浩紧抱着,旁人完全无法从他怀中把尸体抱出,最后甚至抱着薇儿的尸体关在房里几天几夜,就在众人深怕他想不开而打算破们进入时,他却突然开门,亲自抱着妻子的尸身入敛。

这一幕,对身为父亲的理查而言,几乎是深深刻在心头的痛。

「近来见过你英浩叔吗?」

「几个月前他到过日本的『御景莊』,可惜沒遇到。」

「英浩来去从不留任何讯息,既然沒见到,怎么能确定他去过『御景莊』?」

「他把薇儿阿姨的一对耳环……送给了乔皖。」圣渊手指理过额前的发,显然说起这件事让他有些不自在。

「乔皖?」

「乔万崇的女儿。」

「你的妻子。」对他顽固的模样,理查失笑。「看来这个小姑娘魅力不小,连英浩都承认她。」

「英浩叔只是一时迷惑而已,如果知道她是谁的女儿,会清醒的。」英挺的面容沉敛着,不带一丝感情道。

理查皱起灰白的眉,第一次深深端详眼前的孩子;浅灰的瞳像薄冰般耀动寒茫,周身筑起一道不容人靠近的藩篱,这孩子是这样的吗?记忆中,他向来就比同龄的人坚强冷静,带着距离的礼貌,却并非毫去温情,只是难以靠近。

「孩子,人生难免遭逢巨变,历练得过来便是生活,历练不过来就是痛苦,你又何必老往痛苦里钻,一辈子看不开就只能挣扎。」

「对我而言,生活要想过下去,就是拔除痛苦。」他笑,笑得有些愤世嫉俗。「人如果能看开便是沒了七情六欲,沒了七情六欲那还是人吗?我所做的事,不过证明我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