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学文有点紧张,“只是?”

“只是我觉得,她真的命不好欸,这辈子好像就是不能悠闲过日子,小时候要照顾弟妹,大学工读,是为了给玺蓝存私校费用,跟你结婚,是为了给瑞蓝善后,她跟赵勉勤结婚时,我还以为她终于能过自己的日子,可没想到赵勉勤那好青年的样子全是装出来的。

“他沉迷游戏,每个月花好几万买点数,也不做家事,每天顾着组队打怪,夏蓝几次沟通都没结果,也不管还在怀孕就跟他提了离婚,但他不肯,一堆借口,先说结婚花那么多钱,怎么能这样就离婚,夏蓝说好,聘金她会退,婚礼的支出她也会给,他说好,什么时候钱给清,他就签字。

“那混蛋,结婚的钱是他爸妈出的,长子长孙,席开百桌,加上婚纱照,喜饼,那些全部都算在夏蓝身上,一百五十万,夏蓝跟银行借了钱,速战速决,可你也知道银行的利息,加上有了孩子,她要准备,要盘算,夏蓝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可是她总是在扛事情,我认识她这么久,其实我觉得她人生最悠闲的时候,应该是你回国疗养的那段时间,她说过,你对她很好。”

是吗?她真的这样觉得?

“当然,我不是说瑞蓝、玺蓝对她不好,他们姐弟感情很深,但终被依赖跟被照顾本质上是不同的,夏蓝需要被依赖,但她也应该被照顾,能够欣赏她,了解她,支撑她……而不是每当发生什么事情,她都得一肩扛,还得告诉身边的人,没问题,我可以,放心吧——她从来不说累,不是她不累,而是她不知道该跟谁说,她这辈子,没被任何人宠过。”

高学文闻言,心疼极了,开始锲而不舍追求她,终于慢慢打动她,小朋友也喜欢他,这样过了一年多,男人想,应该可以再跟她提一次。

趁着在美国参展,他找时间去买了婚戒,打算回台湾就要跟她求婚,可没想到在前往机场途中,司机贪快闯了红灯,等他发现已经天旋地转,车子被撞出老远,他不禁模模糊糊想着,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太遗憾了,他跟那个喜欢了十几年的女人,始终错过,还有母亲,他没跟她说谢谢,也没跟她说对不起,如果人生能重来,他会早点醒悟,不会让她们那样伤心。

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听到警察跟救护车的声音,他心想,太好了,终于得救了,终于得救了——只是再次醒来,却发现自己听到的竟是德文。

他人在美国,怎么会听到的都是德文?

费力睁开眼睛,他很快认出护士,二十九岁那年的冬天,他在德国撞破头入院,那是他的责任护士。

他第一个想法是,太巧了,她现在到美国工作?

可是下一秒,他就发现了事情诡异的地方,因为他看到了自己的脚,而且还有知觉。

米色的墙壁上挂着莫奈的睡莲,淡褐色的绒布长沙发,西边跟南边各有一扇窗子,西窗看过去是大树,南窗外则是草坪——这是他在德国的病房,他住了三个多月,不会认错的,手上的塑胶环,写的也是德文,医生进来了,嘿的一声,“你今天睡真久啊。”

男人抬起自己的手臂,满是针孔……这是他二十几岁时的手,他已经戒毒很久了,这些痕迹不该这样明显。

他心里有个想法逐渐成形,但由于太不可思议,不敢细想,真有这么好的事情吗?还是太渴望了,所以作了这样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