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让苏州城里过半的成年男子爱慕不已的豆腐西施,每日天没亮就起灶,又是蒸豆、又是磨豆、又是洗豆腐,还要亲自炒芝麻、切菜松,忙得香汗淋漓,为的就是那一碗用「爱心」调制成的豆腐脑。

一等完工,鸡啼破晓,她便会悄悄地、小心翼翼地端出门去。

她轻手轻脚地来到檐下,晕红着粉颊端了张小板凳,在那个臭得半死的流浪汉身旁坐定,若见对方还在睡,她便会乖巧地敬捧着那碗豆腐脑,安静等候。

活像是小小宫娥,伺候着当朝天子般的恭谨。

为了怕豆腐脑变冷,她会密掩着盅盖,用双手恭恭敬敬捧着,以求维持温度。

时间缓缓地流逝,那臭家伙终于要死不活地睁开了眼睛。

他懒懒地睁开一条眼缝,面无表情地瞧见那碗热腾腾的豆腐脑。

然后诗晓枫便会羞柔着笑,开开心心地将碗端了过去。

对方熟练地接过,没一声谢,没一声叨扰,仰天张大嘴,咕噜咕噜像是倒馊水般倒进去,然后再将空碗扔了过去。

「还要吗?」

诗晓枫总会这么细声细气,温柔地问着。

对方懒懒倒头卧回了原处,面向墙壁,不再搭理。

见对方没出声,诗晓枫这才抱着空碗走回铺里,还会痴痴傻傻开心笑了一阵,人虽在屋里忙,却神魂不属的,眼神三不五时便溜往外檐下……

几日下来,同样场面一再出现,看得她几个妹妹都要大喊吃不消了,比她之前迷恋洛伯虎时的深情无悔更要让人……鸡皮疙瘩掉满地。

毕竟洛伯虎虽是滥情了点,但至少貌比潘安、风流有才,迷恋他还算有点道理,加上他俩是青梅竹马一块长大的,感情是一点一滴地放下去的。

反观那流浪汉,不过是个外地人,几个月前才流浪到苏州城来的,来历不知,样貌不解,因为在这几个月里,没人见过他洗澡,没人见过他隐在蓬头垢面下的庐山真面目。

发丝胡须纠结不清,活像是一头脏兮兮的大毛熊。

流浪大毛熊在这城里交上的朋友不多,一个叫做虱子,一个叫做苍蝇,整日可见他的「好友」来找他抬杠聊心事。

这几个月里,流浪汉曾陆续待过不少的店家檐下。

睡一家赶一家,谁都想拿钱请他上澡堂去清洗一场,他却没回没应、不搭不理,未了还是「老诗记豆腐行」的老板诗谷怀心慈,由着他在自家铺前檐下窝着,反正他店里有个豆腐西施在,登门客人不断,不怕吓跑了客人,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一时的好心,竟惹来如此后患。

当时不懂缘由,还以为姊姊只是一时心善的诗家二姑娘诗晓桐,还曾一边捏鼻头,一边问着姊姊。

「姊,妳也太好心了吧?妳不觉得那个家伙,呃……异味甚重?」异味是客气点的说法,正解是合该叫做臭气冲天。

「不会呀!」诗晓枫柔柔一笑,眼神亮着梦幻光芒,微绯红脸,「我觉得他满有男人味的。」

诗晓桐听得几乎摔倒。

这……叫做男人味?!姊确定那不是臭豆腐味?果真是海畔有逐臭之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