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有人安慰,陷入幻觉的左轻侯絮絮叨叨说着,她慢慢移向秦四海,在他腿边慢慢缩成一团。
“为什么杀我?”
他不知道原因,不该随意怪她,怒气慢慢消散,秦四海叹了口气,不知如何作答。
今日不知为何,秦四海频频想起以前的事情。如今他又想起了小时候在城中帮母亲分发物资,那些犯了药瘾却得不到鼻烟壶的人可不会像左轻侯这么理智。
他们有的咬人打人,有的和蠕虫一样在地上拱来拱去,有的把自己的肉割下来生吞,他见得太多了。
那都是城中的街坊,都是秦四海父母有事时就轮流接他去家中吃饭的好人,父亲舍不得处死他们。但他们越来越多,最后直接为了争夺鼻烟壶,将前来平息动乱的父亲乱棍打死。
对待这些人,杀死他们是唯一的解决方法。如果当初父亲遵从朝廷命令,杀了这些人,他也不会死了还背上抗旨不遵的罪名。
秦四海看着还在喃喃自语的左轻侯,忽然有些魔怔,如果刀子从纤细的脖颈处下去,是不是一切都结束了?
一道清泪无声滑进鬓角,秦四海蓦地惊醒,他刚刚竟然又想直接杀死左轻侯。
这是今晚的第二次了。
秦四海把陷入了昏睡的左轻侯放到床上,喘息着平复刚刚嗜血的想法。
如果左轻侯真到失智要解决的地步,他再动手也不迟。
那晚的事,秦、左两人很有默契地绝口不提。
秦四海多少明白了她一个随国人,为什么会纵容他查阅宾客万象楼的情报书籍。
因为同样的恨。
朱颜撑住了随国,但这不妨碍很多随人恨朱颜,田地被毁、旧党欺压、新贵扫除旧党、新贵继续欺压百姓。
无论什么原因,左轻侯只是其中一个受害者。
秦四海每晚整理完当天的情报,都会不自觉走左轻侯门前那条路,到了左轻侯屋前,他总会放慢脚步,听屋内没什么异响,他才会放心离开。
这一日,秦四海刚走到门前,就听见里面东西踢里哐啷摔在了地上。
秦四海推门闯入,那句“左姑娘”还没说出口,他就看见左轻侯坐在浴桶里,伸长胳膊去够地上的香膏罐子,水珠划过香肩粉臂凝结,带着缱绻不舍慢慢滴落。
少女披散的头发黏在雪白细腻却布满伤痕的背上,落在波涛起伏的深渊,竟让人生出了一丝羡慕。
都怪他太莽撞,秦四海赶忙转身,万分诚恳地道了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