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社稷再经过先帝驾崩的动荡之后,好不容易得到片刻安宁,目前再也禁不起更多状况了,偌若延年帝的心思有那么些偏颇,弄不好又是一场乱子。
官扶邕看得出来明澹担忧的是什么,看这位盐运使皮笑肉 不笑,没半点欢迎他去明府的意思。
他的提议是有那么点不合时宜,毕竟,鹿儿刚刚归家,明老夫人又病情反覆,挑这节骨眼上门访,未免让人议论太过不体谅臣下了。
他本来并无到明府拜访的意思,在码头看见数月不见的鹿儿,他以为只要远远见上一面,知道她安好,那就可以了。
可他又在皇宫宫门处遇到了匆匆而来的明澹,得知他这是要替病母请太医,他脑子一热,借口要来探望明老夫人,便随着明府的马车过来了。
明澹心里却一直敲着小鼓,返家路上,殿下主动垂问,告诉他自己曾和鹿儿有过几面之缘,而且还相谈甚欢,这就很让明澹郁闷了,几面之缘?相谈甚欢?而且他又是如回得知鹿儿是他苦苦找回来的闺女,还刚刚到的家?
大殿下语带保留,他是臣下,也不能冒失的诘问,肚子的疑问,只能等回去再问女儿了。
明澹其实是有那么点不欢迎官扶邕的,好吧,不止一点,他很头大。
他虽然食君米粮,拿君俸禄,却不希望和皇家攀上任何关系,帝王和臣子是互相依靠又互相戒备的,帝王之心不能等闲视之,皇子亦然,何况,他当年的经验太过惨烈,虽然仍是无法避免的要靠天家给一口饭吃,但无论女儿的说词如何,他都认为最好不要再有往来。
官扶邕哪里知道他只是表示那么点亲近的意思,就已经被判出局。
皇子殿下驾临明府是何等的大事,明澹必须全程应付,没办法,他只能让弟弟明崇带着太医令去给母亲看诊。
至于府邸所有的人都搔动了,老老少少,上上下下都想藉机来偷看一眼大殿下的英姿容貌,这简直就是平淡内宅生活难得的情趣啊!
但是侍候倒茶、端瓜果的就那几人,连大气都没人敢多喘一下,更遑论抬眼目睹皇子容貌如何又如何了,顶多也只能看见他脚下的那双玄色绣金线的蟒鞋。
可就算连大殿下的脚底板也没见着,一出了门,一张嘴还是活灵活现的能说个半天,好像他真目睹了龙子容颜,还跟贵人说上了话。
“大人就别管本殿下了,本殿不过心血来潮想来见见旧人,你让鹿儿姑娘出来与本殿下说几句话,你自忙去不打紧。”官扶邕察觉得出来明澹那股微妙的敌意,他哪里想得到对一个爱心太过泛滥的父亲而言,他都还没能与女儿好生培养一下感情,就冒出个女儿的“故人”来,他愉快不起来。
可又看在大殿下替他请来太医令的分上,明澹也做不出过河折桥的事来,只能虚以委蛇的说,“小女方与下官从乡下回来,下官见她面有倦色,这会儿也不知歇息好了没有。”
这意思呢,就是女儿要是没歇,殿下您改日再来,她也累了,您体谅体谅她风尘仆仆的,反正都在京里,日后有的是机会再见不是吗?
官扶邕被鹿儿这爹逗到不行,看起来那只小鹿认了一个不坏的爹,不过,往后他要都像今日这样阻拦他和鹿儿见面……那可不行。
明澹看见官扶邕眼里的坚持,知道这位殿下是铁了心要见女儿的,不情不愿的让人去请,还悄悄吩咐,“心姐若是睡下了,千万不可以吵醒她。”
明澹是文人,他哪里知道自己所谓的悄悄话,对于官扶邕这样从小练武、有着深厚内力的人而言,就只是隔着耳朵说话而已,他听得再清楚不过。
明崇陪着太医令出来,太医令对着明澹又重复了一遍对明家人说过的话,“老夫人身子本就不佳,虚凉体弱,脉滞虚浮,刚刚应是情绪过于激动了些,心头起伏过大,气血于积,先服几服药缓缓,另关于老夫人的病情,要长期静心调养,按时吃药,固本之后再来谈后续其它的。”
他是医者,明眼人一号脉看舌苔就知道这位老夫人并没有多强的求生意志,可不知是什么刺激了她,方才竟求着要治好她。
病人有求生意志,好过仙丹妙药。
太医开完药方要告辞,明澹对着明崇道:“太医开了方子,遣人去抓药煎上,母亲且先歇息个几日,晚些我更带鹿丫头去侍疾。”
按理说他和弟弟都该在母亲身边侍疾的,但大厅还有一尊大佛在,他也走不开,向官扶邕告罪后,本想送太医令出去,太医令却连道不敢,大殿下就坐在大厅中,哪来胆子让主人撇下人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