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沈颉看不懂独彧,从小看着他长大的老九也不明白为什么主子还能保持镇定,彷佛被人刺杀是家常便饭,对他来说不痛不痒的。
除开五皇子三岁那年差点没命,这些年来因为五皇子的低调,想找他碴的人不多,勉强平安的长大了,但是这平安长大的背后是日日吐血和吃苦药才捡回一条小命的。
令人想不到的是,五皇子长大成人离开皇宫,都被分派到北越这等凄寒苦地,不碍谁的眼了,还有人想赶尽杀绝,以绝后患。
这人的心,未免太大。
「殿下,还有一事。」
独彧连眼神也不给,老九只好自己接下去。「王妃受了惊吓,殿下可要移驾去王妃的帐篷瞧瞧?」因为刺客打乱了车队的行进,必须等重整后才能继续上路,重整需要时间,毁坏的马车、马匹都需要重新采购,受伤人员需要医疗,几天内是动弹不得了。
「晤。」若非老九提醒,独彧还真没想到这位王妃。
皇家婚姻都是以利益考虑为前提,谈不上什么私人感情,就藩前也没有太多时间和这位皇太后赐婚的嫡妻培养感情,两人分住两个寝宫,等闲不往来,上一世他猝不及防的死在就藩路上,更甭提有什么后来了,既然老九说她受了惊吓,身为夫婿自该去尽一尽本分。
车队扎营在一处丘陵地,王妃和五皇子的帐篷相距不远,可独彧到了门处,轮值的宫女正要前去通报,却听到物件翻倒摔落地上的声响,还有王妃何妍芝的怒骂和宫女的劝解声。
接着传出了何妍芝的啜泣声,「施嬷嬷你说我怎么倒了八辈子霉,滩上了那样的夫君,我不甘愿,瞧我都受伤了,他连探个头也没有!那个病秧子、药罐子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施嬷嬷赶紧嘘声,怕王妃口不择言说出什么来,急急的劝慰着。「木以成舟,王妃应该想的是往后的日子。」
独彧止住脚步。
门口的宫女吓得低眉垂睫,别说哼声,只盼把自己缩小到看不见才好。
里头的声音还在往外飘,何氏肆无忌惮的泣诉,「跟着一个被流放的皇子有什么盼头?都是我爹不好,心偏到何二身上,她能是太子妃,为什么我却只能嫁个亲王?」
有了太子妃的位分,将来就是国母,这差距何止千里?
施嬷嬷又劝又哄着,独彧却是索然无味的抬脚走了。
「殿下?」老九不敢拦也拦不住。「既然王妃心情欠佳,殿下不好进去,左右是顺道,去瞧瞧那位褒姑娘?」
独彧脚尖顿了下,不置可否的往下面的帐篷去了。
褒曼分到的小帐篷位在中央内圈的最末端,照顾她的是后来让沈颉救下来的宣姑姑和一个小宫人。
她晕倒后被送到帐篷来,没多久就痛醒了。是的,痛醒,那时巫太医正在替她诊治、上夹板,她的左手断了事发当时一切都处在极度的紊乱和惊慌中,身体的爆发力让她全神贯注在救人和自救上,伤了哪,压根没注意。
一经诊治,她不只伤了胳膊,脚踝也扭了,还有多处擦伤,独彧进来的时候很意外的听见银铃般的笑语从帐篷里流池出去。
不过那些笑声从他踏进门的当下就消失得干干净净,原本坐在小凳上谈笑嗑松子糖的宣姑姑和顾着火炉小宫人立即起身退到一旁去,神色恭敬。
老九也略带讶色的看了眼褒曼,这小姑娘伤了那么多地方,任谁都以为会看见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哪里知道小帐篷里是这副景象,红泥小炉里冒着烟丝带着药汁的味儿,小姑娘腰下垫着一只大迎枕,上穿的显然是小宫女的衣物,不知情的人会以为她也是个宫女呢。
这是独彧头一回注意到褒曼的长相,她的额裹着布,额际有些微沁的血渍,但毫不妨碍她那明丽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盯着自己,笑意还未褪干净的脸上是满满的娇愍,笑容俏皮可爱。被子半盖着她的腿,可以看出来她身量纤细,带着恰恰好发育的弧度,肤色凝白,瓜子似的小脸,轮廓极为精致。最为亮眼的是那双眼,眼睛长又大,上眼皮弯曲弧度大,眼尾细长而弯,形状优美,浓密的睫毛扑闪之中,纯真中夹杂着柔媚。
「小女子不便,请大爷见誧无法起来见礼。」褒曼垂首,做了个有点不伦不类的福礼。
接着便是冗长的沉默,老实说他们家殿下为什么是这种怪异的性子,就连老九也没敢间,没敢说。
接着独彧在宣姑姑方才坐过的小凳上坐了下来,老九见状,马上示意帐篷里的人都退下,就连他自己也退到外面警戒。
殿下这是有话要和小姑娘说呢。